皮皮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董家坳的冬夜,滴水成冰。村西头那座孤零零的土坯房里,油灯如豆,映着董生那张清瘦却难掩倦怠的脸。他裹着一件露出棉絮的破旧棉袍,蜷在冰冷的炕头,手指冻得发僵,几乎握不住那管秃笔。面前摊开的书卷墨迹未干,却驱不散满屋的凄寒与深入骨髓的孤寂。爹娘早逝,家徒四壁,守着几亩薄田度日已是艰难,更遑论功名。寒窗苦读十年,换来的只有满腹不合时宜的酸腐气,和指缝间溜走的年华。窗外北风尖啸,卷起雪沫扑打着破窗纸,像无数细小的鬼爪在挠。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在死寂的屋里回荡,带着无尽的萧索与迷茫。董生放下笔,搓了搓冻僵的手,望向窗外无边的墨色。前途渺茫,形单影只,这日子,冷得像冰窖,一眼望不到头。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吹灯就寝的当口——

“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叩门声,穿透了狂风的呼啸,清晰地传入董生耳中。

董生浑身一僵!这么晚了,又是这等风雪寒夜,谁会来敲他这破落户的门?他竖起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

叩门声停了片刻,复又响起。这一次,声音轻柔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竟有些……怯生生的意味?

“谁?”董生强压着惊疑,哑着嗓子问了一声。

门外沉默片刻,一个极低微、却异常婉转娇柔的女声,如同初融的雪水滴落玉盘,怯怯地响起:“郎君……风雪甚急……奴家……奴家迷途失道,实在无处容身……求郎君开恩……容奴家暂避一宿……天明即走……绝不敢扰……”

那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仿佛真的在寒风中跋涉许久,又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心尖发颤的柔弱无助。

董生心头莫名地一颤。他本是心软之人,又兼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在这孤寂寒夜里乍闻如此娇怯女声,一股混杂着怜悯与某种隐秘悸动的热流,瞬间冲淡了恐惧。他犹豫片刻,终究是起身,走到门边,拔下那根沉重的门闩。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拉开一道缝,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猛地灌入!董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眯起眼。门外昏黑的风雪中,影影绰绰立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弱灯光,董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一身素白绫袄,外面罩着件半旧的银红比甲,纤腰不盈一握。乌黑的发髻被风吹得微乱,几缕青丝贴在光洁如玉的额角。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脖颈。待她怯怯抬起眼帘,董生只觉得呼吸一窒!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琼鼻樱唇,无一不精,无一不恰到好处!尤其那双眸子,水光潋滟,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惑和一丝惹人怜惜的羞怯,如同受惊的小鹿,直直撞进董生心里。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蓝布碎花包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更显得楚楚可怜。

“郎君……”女子见他开门,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盈盈欲滴,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屈膝便要下拜,“多谢郎君活命之恩!”

“姑娘快快请起!”董生哪见过这等阵仗,慌忙伸手虚扶,指尖几乎触碰到她冰凉滑腻的衣袖,心头又是一荡,忙侧身让开,“外面风寒,快请进来!”

女子道了声万福,低着头,步履轻盈地飘进屋内,带来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冰雪气息的奇异冷香。董生连忙关紧门,将刺骨的寒风挡在外面。屋内空间本就狭小,骤然多了个绝色佳人,空气仿佛都变得旖旎粘稠起来。昏黄的灯光映着她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董生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方才的孤寒愁绪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陋室寒酸,委屈姑娘了。”董生搓着手,有些局促,目光却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不知姑娘芳名?缘何深夜流落至此?”

女子在炕沿轻轻坐下,双手依旧紧紧抱着包袱,螓首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更添几分柔弱:“奴家姓辛,小字莲娘……本是邻县人士,家中遭了变故,只剩孤身一人……本欲投奔远亲,谁知风雪迷途,又遇……又遇歹人……”她声音哽咽,肩膀微微颤抖,后面的话似难以启齿,化作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滴在素白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辛姑娘莫怕!到了这里便安全了!”董生见她落泪,心中怜意大盛,那“歹人”二字更是激起他一股英雄护美的豪情,早将孤男寡女的避讳抛诸脑后,“姑娘若不嫌弃,今夜便在此歇息。这炕……虽简陋,还算暖和。”他指了指自己方才坐卧之处,自己则准备去墙角那张破板凳上凑合。

辛莲娘抬起泪眼,感激地看着他,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轻声道:“郎君高义,莲娘……莲娘无以为报。只是……只是郎君如何安歇?这屋里……”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那张落满灰尘、瘸了一条腿的破板凳上,柳眉微蹙,满是担忧。

“无妨无妨!我年轻力壮,凑合一宿便是!”董生拍着胸脯,故作豪迈,心中却因她这一瞥的关怀而熨帖无比。他殷勤地拨旺了炕洞里将熄的炭火,又寻出自己唯一一条还算干净的薄被,铺在炕上。

“郎君……”辛莲娘看着他的举动,眼中水光更盛,似有千般柔情,万般感激,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带着无尽羞意的轻唤。她缓缓起身,解开那蓝布碎花包袱,里面竟是几件折叠整齐的女子贴身衣物,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她将衣物放在炕头,动作轻柔,然后开始解自己银红比甲上的盘扣。

灯光昏暗,美人更衣。董生慌忙别过脸去,面红耳赤,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如同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尖。鼻端萦绕着那股奇异的冷香,混合着女子身上独有的温软气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郎君……”一声带着慵懒鼻音的轻唤自身后响起,柔媚入骨。

董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辛莲娘已脱去外衫,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衣带微松,领口处露出一小片细腻如脂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青丝如瀑,半掩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她斜倚在铺好的薄被上,眼波迷离,似醉非醉,对着董生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指尖微微颤抖,带着一种无声的、致命的邀约。

“夜寒……郎君……可否……近些说话?”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董生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所有的理智、礼法、孤寒、前途,在这一刻都被这活色生香的美人图冲得灰飞烟灭!他喉结滚动,口干舌燥,脚步像是不受控制般,一步一步,朝着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暖炕挪去……

红烛摇曳,光影昏昧。破败的土屋仿佛化作温柔乡,隔绝了窗外的风雪与尘世。这一夜,春宵苦短。

自那一夜风雪奇缘,辛莲娘便如同藤蔓般,柔柔地缠进了董生贫瘠的生命里。她自称远亲难寻,又感念董生收留之恩,便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董生那点微薄的积蓄,在辛莲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下,流水似的花了出去。粗茶淡饭换成了时鲜果蔬,破旧棉袍添置了崭新夹袄,连那四面漏风的土屋,也被她收拾得窗明几净,添置了几件虽不名贵却雅致的摆设,竟有了几分温馨气象。

白日里,辛莲娘是温婉持家的贤妻。她女红极好,飞针走线,为董生缝补浆洗;做得一手好菜羹,虽无大鱼大肉,寻常蔬米经她巧手调理,也滋味动人。每当董生读书倦怠,抬头望去,总能见她安静地坐在窗边,或绣花,或看书(她竟也识文断字),侧影娴静美好,如同一幅活生生的仕女图。董生只觉人生从未如此圆满,寒窗苦读的孤寂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功名之心也淡了许多。他甚至偷偷想过,若能得此佳偶,便是终身布衣,又有何憾?

然而,白日的美好如同薄纱,总在入夜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悄然撕裂。

辛莲娘似乎极其畏寒,尤其惧怕日光。白日里若非必要,她极少踏出房门,窗户也总是半掩着,只透进些微弱的天光。每当夕阳西下,她的精神便会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脸色在暮色中也显得格外莹润。而最让董生心底隐隐不安的,是她的体温。无论屋内炭火烧得多旺,她的指尖、脸颊,触手总是冰凉一片,如同上好的玉石,缺乏活人的暖意。

董生曾借着为她暖手的机会,半开玩笑地问过:“莲娘,你的手怎地总是这般凉?像块冰似的。”

辛莲娘眼波流转,轻轻抽回手,掩口娇嗔道:“郎君莫怪,奴家自小体弱畏寒,天生的凉骨冰肌罢了。”她声音依旧柔媚,眼神深处却似有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阴翳掠过。

董生心中疑窦稍解,又被她的娇态所惑,便不再深究。只是偶尔夜半醒来,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着枕边那张美得毫无瑕疵的睡颜,心头会莫名地掠过一丝寒意。她睡得太沉了,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如同……一具精美的人偶。

这日,董生去邻村一个同窗家中借书。同窗之父是位走南闯北的老行商,见多识广。闲聊间,董生忍不住眉飞色舞,将自家如何风雪夜得遇佳人、佳人如何貌美贤淑之事略略提了几句,言语间满是得意与炫耀。

老行商起初还含笑听着,当听到“辛莲娘”三字,又听董生描述其容貌特征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吟半晌,突然问道:“董相公,恕老朽冒昧,您这位娘子……身上可有股异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久了……心头隐隐发凉?”

董生一愣:“老丈如何得知?莲娘身上……确有一股冷香。”

老行商脸色骤变,猛地一拍大腿:“哎呀!坏了!董相公!您……您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董生被他吓了一跳:“老丈何出此言?”

老行商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惊惧的颤音:“老朽年轻时走西口,在阴山脚下曾听一老猎户说起过一桩奇闻!那深山老林里,有些成了气候的妖物,专喜幻化人形,魅惑青壮男子!它们吸食的不是血肉,而是人的精气神!被缠上的男子,起初只觉得艳福无边,精神健旺,实则内里已被掏空!时日一久,便形销骨立,油尽灯枯而亡!”

他顿了顿,眼中恐惧更甚:“最邪门的是,这类妖物幻化的人形,往往美艳不可方物,且身上必带一股独特的‘阴魄寒香’!老猎户还说……还说它们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惧光畏阳!白日里道行大减!相公您细想想,您那位娘子……可都合得上?”

董生听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窟!老行商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冷香、畏寒、惧光、夜精神旺……丝丝缕缕,竟与莲娘分毫不差!再联想到她冰凉的体温,夜半深沉的睡态……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不可能……”董生脸色煞白,喃喃自语,试图否定这可怕的猜想,“莲娘她……她待我极好……”

“唉!相公糊涂啊!”老行商连连摇头,“那正是妖物惑人之术!温水煮蛙,等你察觉不对时,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老朽言尽于此,相公若不信,可留心观察,尤其……看看她是否畏日光如虎?再寻个机会,趁其不备,以舌尖血点其眉心!妖邪之物,最惧纯阳精血!若她真是……立时便会显出原形!”

归家的路上,董生失魂落魄,脚步虚浮。老行商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怀里的书卷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他看着远处自家那间熟悉的土屋,第一次觉得它像一个张着巨口的坟墓。

推开院门,辛莲娘正坐在院中那株老梅树下绣花。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侧脸恬静美好。见到董生,她放下绣绷,展颜一笑,如同冰雪初融:“郎君回来了。”

若在往日,董生早已心花怒放。可此刻,这绝美的笑容落在他眼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冰冷。他强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被夕阳晒着的半截皓腕——那肌肤在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隐隐透着一种非人的细腻光泽。

“嗯……回来了。”董生含糊应着,脚步僵硬地走进屋内。那股熟悉的、淡淡的冷香再次萦绕鼻端,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一夜,董生辗转反侧,噩梦连连。梦里,枕边的美人化作青面獠牙的厉鬼,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地吸取着他的精气。他几次惊醒,冷汗浸透里衣。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他看着身边熟睡的辛莲娘,那张脸在月色下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毫无生气。老行商的话如同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必须弄清楚!必须!

第二天午后,阳光正好。董生坐在窗边假装看书,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在院中晾晒衣物的辛莲娘。她动作轻盈,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曲,似乎心情颇佳。当她把最后一件衣物搭上竹竿,准备转身回屋时,董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现在!

“莲娘!”董生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你看!那是什么鸟?羽毛好生漂亮!”他胡乱指向院墙外一棵光秃秃的老榆树。

辛莲娘闻声,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好奇地抬头望去。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她仰起的脸上!那张绝美的面庞在正午的强光下,竟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景象!皮肤下隐隐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纹路在流动!仿佛……那完美的皮囊之下,包裹的不是血肉,而是某种粘稠流动的液体!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日光直射下,瞳孔竟瞬间收缩成两道极细的、令人心悸的竖线!如同……毒蛇!

这景象一闪而逝!辛莲娘似乎也察觉到了不适,她飞快地低下头,用手遮在额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和恼怒:“郎君看花眼了吧?哪有什么鸟?日头太毒,奴家……奴家有些头晕,先进去了。”她步履匆匆地逃回了阴凉的屋内,留下董生僵立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刚才那一瞬间的异象,绝非幻觉!老行商的话……是真的!莲娘……她真的……不是人!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愤怒瞬间攫住了董生!他脸色煞白,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张着巨口的陷阱。

怎么办?逃?逃去哪里?这妖物能追到天涯海角!找道士?仓促间去哪里寻?而且,万一打草惊蛇……

老行商最后那句话,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猛地闪现在他混乱的脑海:“……趁其不备,以舌尖血点其眉心!”

舌尖血!纯阳精血!这是唯一的机会!

董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他不能坐以待毙!与其被这妖物吸干精气,无声无息地死去,不如拼死一搏!他悄悄摸到灶房,从柴堆里抽出一根手腕粗细、沉甸甸的枣木顶门杠,紧紧攥在手中。粗糙的木刺扎进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痛感。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身体。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但求生的本能和对这妖物的滔天恨意,支撑着他。他必须一击必中!若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夜幕,再次降临。

晚饭时,董生强作镇定,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殷勤。他亲自为辛莲娘盛汤布菜,言语间也刻意温柔。辛莲娘似乎并未察觉异常,只是脸色在灯下显得有些过于苍白,眼神偶尔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莲娘,今日辛苦你了,多吃些。”董生将一块炖得软烂的肉夹到她碗里,指尖微微发颤。

“多谢郎君。”辛莲娘柔柔一笑,低头小口吃着。那笑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落在董生眼中,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收拾停当,辛莲娘似乎倦意更深,早早便宽衣上炕歇息。董生吹熄了油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他躺在炕的外侧,屏住呼吸,听着身边均匀得近乎死寂的呼吸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握着顶门杠的手心全是冷汗。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董生感觉自己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几乎要断裂。他死死咬住牙关,舌尖抵在齿间,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就在他估摸着辛莲娘已睡熟之际——

“呼……”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吐息,自身旁响起。紧接着,黑暗中,辛莲娘的身体缓缓侧了过来,一只冰凉滑腻的手臂,如同没有骨头的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董生的腰腹!一股带着奇异冷香的、更加强烈的吸力,透过薄薄的衣物,贪婪地攫取着他体内的暖流!

就是现在!

董生眼中厉芒一闪!积蓄了整晚的恐惧和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冲入脑海!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浓烈阳刚气息的舌尖精血,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喷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目标——眉心!

与此同时,他藏在被中的右手紧握枣木杠,用尽生命之力,朝着辛莲娘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狠狠砸下!

“嗤啦——!”

如同滚油泼雪!又似冷水淬火!

那口饱含董生心头精血的舌尖血,精准无比地喷溅在辛莲娘光洁的眉心正中!

“嗷——!!!”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耳膜、非人间的惨嚎骤然在死寂的屋内炸响!那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怨毒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被精血喷中的眉心,如同被强酸腐蚀!瞬间冒起滚滚刺鼻的白烟!辛莲娘那张绝美的脸孔在黑暗中疯狂扭曲、变形!皮肤如同沸腾的蜡油般剧烈鼓泡、融化!露出底下大片大片……暗沉粘稠、如同腐败淤泥般的恐怖底色!一双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人类的特征,只剩下两点疯狂燃烧、怨毒无比的惨绿幽光!

“啊!!”董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但他手中的枣木杠已狠狠砸落!

“咔嚓!”

一声沉闷的骨裂脆响!伴随着辛莲娘(或者说那怪物)更加凄厉的惨嚎!缠在董生腰上的那条冰凉手臂,被沉重的枣木杠砸得怪异地扭曲弯折!暗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粘稠液体如同喷泉般从断口处狂涌而出!溅了董生满头满脸!那粘液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烧灼得他皮肤剧痛!

剧痛和恐惧彻底激发了那怪物的凶性!它猛地从炕上弹起!那张脸已完全不成人形,如同融化的蜡像混合着腐败的淤泥,狰狞可怖!它仅剩的一只完好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抓向董生的咽喉!口中发出含混不清、却怨毒到极点的嘶吼:“负心郎!我要你死!”

董生肝胆俱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翻下土炕,狼狈地躲过这致命一爪!手中的枣木杠胡乱挥舞着,挡住怪物疯狂的扑击!粘液飞溅,腥臭弥漫!破旧的家具在混乱中被撞得东倒西歪!

“救命啊!有妖怪!!”董生一边拼命抵挡,一边扯开嗓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传得老远。

怪物被那纯阳精血和枣木杠所伤,动作明显滞涩了许多,力量也大为减弱。但凶性不减,状若疯魔,不顾一切地扑向董生!它断臂处喷涌的粘液落在地上、墙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刺鼻白烟!

就在董生力竭,眼看要被那沾满粘液的利爪掏穿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破旧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妖孽休得猖狂!”一声苍劲有力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一道人影迅如疾风般冲入屋内!手中一道黄澄澄的符箓迎风自燃,化作一团刺目的金色火球,带着凛然正气,狠狠砸向那怪物的后背!

“轰!”

金火与暗绿色的妖气猛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眼的光芒!

“嗷——!!!”怪物发出一声更加凄厉、饱含无尽痛苦的惨嚎!整个身体被那金色火焰包裹,疯狂地扭动、燃烧!那张融化的、淤泥般的脸孔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发出“滋滋”的焦臭!它怨毒无比地瞪了董生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随即,化作一股裹挟着腥臭黑烟和火星的旋风,猛地撞破窗棂,凄厉惨嚎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屋内,只留下满地狼藉,刺鼻的焦臭和腥味,以及瘫软在地、浑身粘液、抖得像一片落叶的董生。

门口,站着一位须发皆白、手持桃木剑、道袍飘飘的老者。正是听闻董生呼救、住在村东头的张老道!他面色凝重,看着怪物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惊魂未定的董生,长叹一声:“无量天尊!好险!好险!再迟片刻,相公性命休矣!”

董生被张老道扶起,灌下几口滚烫的姜汤,才从极度的惊吓和虚脱中稍稍缓过神。他浑身冰冷,脸上、手上被怪物粘液溅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了大片水泡。回想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尤其是怪物融化扭曲的脸孔和最后那怨毒的眼神,他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多……多谢仙长救命之恩!”董生挣扎着要下拜,被张老道拦住。

“唉,相公不必多礼。”张老道神色凝重,仔细检查了董生的伤势,又用符水替他清洗了被粘液灼伤的地方,那火辣辣的痛感才稍稍减轻。“那东西……道行不浅啊!”张老道看着地上残留的暗绿色粘液和焦痕,以及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非鬼非魅,乃是一具得了邪法、通了灵性的‘画皮’妖尸!”

“画……画皮?”董生声音发颤。

“不错!”张老道捻着胡须,眼中带着后怕,“此物最是阴毒!本体乃深埋地底、受阴煞之气滋养多年的腐尸,机缘巧合通了灵智。它需寻一绝色女子的新鲜人皮,以邪法炮制,披于己身,方能白日行走,幻化人形,专寻那气血旺盛、阳气充沛的青壮男子,以美色惑之,行那采补邪术,吸食精元阳气!相公您……唉,正是它眼中的上佳‘炉鼎’!”

张老道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剐在董生心上。原来那夜的风雪邂逅、倾国容颜、柔情蜜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以他生命为代价的陷阱!那温软的躯体下,竟包裹着如此腐烂恶臭的本质!他只觉得一阵阵反胃,几乎又要呕吐。

“仙长……它……它还会回来吗?”董生惊恐地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张老道面色凝重:“此獠被贫道纯阳真火所伤,又被相公舌尖精血破了妖法本源,元气大损,短时间内应不敢再来。但它怨气极重,又失了‘画皮’,必不甘心!定会寻一阴煞之地蛰伏疗伤,伺机报复!相公,此地不宜久留!”

董生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哪敢再待?他草草收拾了几件衣物和仅剩的一点银钱,对着张老道千恩万谢,又对着空荡荡、一片狼藉、散发着恶臭的屋子磕了几个头,算是告别这险些葬送他性命的“家”。天还未亮,他便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了董家坳,如同丧家之犬。

他不敢回乡,一路向东,只想离那鬼地方越远越好。身上的伤在张老道符水压制下虽不再恶化,但被妖尸粘液腐蚀的地方留下大片暗红色的丑陋疤痕,火辣辣地疼,时刻提醒着他那场噩梦。更可怕的是,他总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腥气的阴冷目光,在暗处死死盯着他,如影随形。

他投奔到百里外一个远房表叔家。表叔是个小地主,见他形容憔悴,满身伤疤,问起缘由。董生只推说路遇山贼,侥幸逃脱。表叔见他可怜,又念及亲戚情分,便收留他在家中做些记账、管管田租的轻省活计,也算给了个安身之所。

董生惊魂稍定,在表叔家小心度日,绝口不提往事。白日里强打精神做事,夜里却噩梦连连,不是梦见那张融化的鬼脸扑来,就是梦见辛莲娘(或者说那画皮妖尸)浑身淌着粘液,凄厉地哭喊着“负心郎”。他变得沉默寡言,畏光畏寒,尤其害怕独处和黑暗。表叔家人只当他受了大惊吓,也未深究。

如此过了月余。这天是表叔家小孙儿的周岁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董生强颜欢笑,帮着招呼客人。席间觥筹交错,喧闹异常。董生被灌了几杯酒,只觉得头晕脑胀,胸口发闷,便寻了个借口溜到后院僻静处透口气。

后院有个小小的荷花池,时值深秋,池中残荷败叶,一片萧瑟。董生靠在一株老柳树下,凉风吹来,酒意稍解,心头却依旧沉甸甸的。他望着浑浊的池水发呆,月光惨白,在水面投下破碎的光影。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虫豸爬行的“沙沙”声,自身后的老柳树上传来。

董生起初并未在意,以为是风吹落叶。但那“沙沙”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粗糙的树皮,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滑下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土腥和腐烂气息的阴冷感,如同毒蛇般悄然缠上了董生的脖颈!

董生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转身,抬头望去——

惨白的月光下,老柳树虬结的枝干上,赫然倒挂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只有半截孩童般大小的躯体,通体覆盖着一层湿漉漉、沾满泥污的暗绿色苔藓和腐烂的水草!没有头颅!在原本应该是脖颈的位置,断口参差不齐,如同被野兽撕咬过,暴露着黑红色的、早已腐败的筋肉和森白的颈骨茬!断口处,还在缓慢地渗出暗绿色、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一滴一滴,落在下方的枯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更让董生魂飞魄散的是,那半截躯体的“胸膛”正中,竟深深地嵌着一张扭曲变形、布满烧灼焦痕的“脸”!那“脸”的五官依稀还能辨认出辛莲娘昔日的轮廓,但此刻如同被揉烂后又强行按在烂肉上!嘴巴撕裂成一个巨大的、无声哀嚎的黑洞,两只眼睛只剩下烧焦的黑窟窿!正是被张老道真火焚烧、被董生舌尖血重创的残骸!

“嗬……嗬嗬……”一阵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充满无尽怨毒的声音,并非从那张嵌在胸口的“嘴”里发出,而是直接震荡在董生周围的空气中!

那半截腐烂的妖尸躯干猛地一颤!嵌在胸口的焦黑鬼脸,那两只空洞的眼窝,瞬间亮起两点惨绿幽光!如同地狱的鬼火,死死锁定了树下的董生!

它仅剩的一只枯爪(另一只被董生砸断),死死抠进粗糙的树皮里,腐烂的躯干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猛地绷紧!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风恶臭扑面而来!

董生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骨髓!极度的恐惧如同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那半截腐烂的妖尸,带着滔天的怨毒和同归于尽的疯狂,从高高的树杈上,如同坠落的腐肉口袋,朝着他猛扑而下!

那张嵌在胸口、无声嘶嚎的焦黑鬼脸,在惨白的月光下急速放大,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呃……”董生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的、如同被掐断的呜咽。他最后的意识里,只有那张急速逼近的、由怨恨和腐烂凝聚而成的死亡之面,以及……自己胸腔深处,那颗因为极度恐惧而骤然停止跳动的心脏。

皮皮读书推荐阅读:误入狼室:老公手下留情!替妹嫁病王爷后,全家跪求我原谅电竞男神不好惹纵情死后睁眼重回婚前,踹渣男嫁军官崩铁,从雅利洛开始的星际军阀女主重生后,每天都想锤人倾世华歌:千古白衣卿全新的穿越到洪荒大陆未开的时候前妻的春天1852铁血中华四合院之我总能置身事外神游悲郁地和顶流亲弟上种田综艺后我爆红了崩坏:身在特摄的逐火之旅旺财命订九命猫妖盛世帝女王爷太妖孽:腹黑世子妃东北那边的怪谈惹不起,国家霸霸都要抱紧她大腿异界之不灭战神棺底重生,神医丑妃战天下人在斩神,身患绝症签到原神七神火烧的燎原星光的新书算命直播抓鬼穿成大佬姐姐的妹妹后放飞自我了四合院:身在民间,心向红星深情总裁追妻记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我错了姐姐,再打哭给你看穿越虫族之奇遇我曾爱过你,但不做男主白月光,我做反派掌中雀女将军的病娇公主夫人【魔道同人】我在夷陵养阿婴修真界白月光手握舔狗师姐剧本云中月之残月孤灯霍格沃茨的冒牌巫师枯萎的碎冰蓝横行港诡,从掠夺僵尸开始不服?我老公有嘴,根本没误会!牵着我的你劫与解重生女帝之天尊掌中三寸金莲开局举报继父,病弱女配下乡被宠秦云萧淑妃召唤玩家为我开疆拓土四合院:阎家老二是个挂比游走诸天,全靠暗黑技能多!重生之七零年代天才女医叱咤风云那些年我变沉默的时候
皮皮读书搜藏榜:谁家炉鼎师尊被孽徒抱在怀里亲啊开局公司破产,在娱乐圈咸鱼翻身山海探秘之陌途棹渡纤尘山大杂院:人间烟火气小师祖真不浪,她只是想搞钱一剑,破长空你出轨我重生,做你女儿给你送终!穿书后,抢了女主万人迷的属性被雷劈后:我在地球忙着种田穿成养猪女,兽医她乐了小家族的崛起自爆逃债很缺德,我靠讨债攒功德从弃婴到总裁八零军婚:阵亡的糙汉丈夫回来了给你一颗奶糖,很甜哒!原神:我给散兵讲童话影视快穿之宿主她不按套路出牌魔法之勋章穿越女尊,成为美男收割机原神:始源律者的光辉照耀提瓦特中奖一亿后我依旧选择做社畜农女有财被造谣后,丑妃闪婚病弱摄政王平安修行记荒年全国躲旱尸,我有空间我不虚美艳大师姐,和平修仙界困惑人生名剑美人[综武侠]仙界崩坏,落魄神仙下岗再就业妃常不乖:王爷别过来快穿囤货:利已的我杀疯了犯罪直觉:神探少女全职法师炸裂高手【观影体】森鸥外没有出现过超级农场系统死后:偏执王爷他为我殉葬了最强狂婿叶凡秋沐橙臣与陛下平淡如水蓄意撩惹:京圈二爷低头诱宠安老师!你的病弱前男友洗白啦盗墓:她来自古武世界荒野直播:小糊咖被毛绒绒包围了逆水沉舟寻晴记各天涯铁马飞桥新书无敌邪神伏阴【又名:后妈很凶残】古穿今:七零空间福运崽崽
皮皮读书最新小说:山河烬红颜劫因果岁月法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和离书撕一半,王妃有孕了带崽假死后,我成了前夫的白月光看见弹幕后,大小姐勾他上位全球冰封:末日后我在空间种田囤粮爆仓我在宗门开股票交易所神女爱世人,也爱魔神主母冷院被关八年?和离高嫁你悔什么四合院:统你这集卡方式不对劲啊冻死在儿子家门前震惊!恶毒亲妈竟是玄学老祖一人:我的动物能无限进化!江畔故人硬人老先生称霸黑暗异世界大小姐重生七零,冷戾大佬掐腰哄恶毒女配觉醒弹幕后,好孕连连了暗情涌动完蛋!我穿成了万人迷对照组醉落凡尘酒炼成仙病娇首辅又争又抢又哄又撩ABO校草说要追校霸当老婆青铜尸棺炮灰女配也要被病娇男主强制爱贾迎春穿反派:开局即赐死毒宠凰后三男助我登帝位重山不晚星神大人挖美少女当令使太过花心重生之成为未来顶流歌手的经纪人子夜异闻重生之灵根逆世伊尹传奇苍茫仙踪治世非本愿,伊人在其间惨死新婚夜,娇娇王妃浴血成凰穿成资本家大小姐后,她被宠麻了作精美人超会撩,大佬他扛不住了我为鬼君,仙子却请我为苍生执剑万劫灵根:从鸿蒙树到创世祖综武:我在同福客栈说书觉醒后,恶霸老公还是恋爱脑摄政王府萌宝:绑定系统后我火了督军开门天道公主驾到穿越!小农女夏阳穿成年代女配,退婚男主求我种田林晚的逆袭斗罗:我邪恶善良双神位女帝从地府归来宠哭京都九尾阎王郭麒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