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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金市场的铁皮顶棚,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滋滋作响,活像一块巨大的煎锅。刘三金缩在他那间“三金五金店”的狭小门脸里,屁股底下垫着张旧报纸,后背蹭着冰凉的货架铁皮,手里攥着个硬得能当凶器的冷馒头,就着搪瓷缸里寡淡的茶水往下噎。汗珠子顺着他油腻的鬓角往下淌,在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前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店里死气沉沉。扳手、螺丝、水龙头在货架上蒙着一层薄灰,死气沉沉地反射着顶棚缝隙里漏下的光斑。偶尔有脚步声从门口经过,刘三金立马弹簧似的弹起来,堆起一脸褶子凑到门口:“老板,要点啥?水管子?灯泡?我这啥都有,便宜!” 人家脚步不停,眼皮都不抬一下,径直走了过去,留下刘三金讪讪地缩回他那片小小的阴影里,继续啃他的冷馒头。

“穷得叮当响……” 他嘟囔一句,声音含在喉咙里,被馒头渣堵得含糊不清。可不是穷么?这破店开了快十年,房租一年比一年狠,生意却一年比一年蔫巴。老婆王翠花的脸拉得比驴还长,摔锅打碗成了家常便饭,骂他“窝囊废”、“没本事”更是每日必修课。刘三金只能缩着脖子受着,连个屁都不敢放。他摸了摸口袋里瘪瘪的烟盒,叹了口气,连买包最便宜烟的钱都得算计着。

天擦黑,市场里最后几家铺子也哗啦啦拉下了卷帘门。刘三金慢吞吞地收拾他那点可怜的货品,把散落的螺丝钉归拢到小盒子里,动作拖沓得像在给自己送葬。锁好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破铁门,他踢踏着那双鞋帮开裂的旧皮鞋,一头扎进了市场后面那条黑黢黢的窄巷子。巷子两边是杂货店的后墙,堆满了废弃的纸箱和破筐,散发着一股子烂菜叶和尘土混合的馊味儿。路灯坏了好几个,剩下那盏也半死不活,光线昏黄粘稠,勉强能照见坑洼不平的地面。

巷子走到一半,刘三金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这地方晚上阴森森的。刚拐过墙角,那点昏黄的光线被一堆摞得老高的破纸箱彻底挡住,眼前猛地一暗。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又尖又细,像生锈的铁片刮在玻璃上,直往人脑仁里钻:

“站住!”

刘三金吓得浑身一激灵,汗毛倒竖,差点原地蹦起来。定睛一看,前面几步远,一个矮小的黑影杵在路当间。黑影动了动,往前挪了两步,借着后面远处漏过来那点微光,勉强能看清是个穿着深色旧布褂子的老头,头发稀疏花白,乱糟糟地支棱着,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背佝偻得厉害,手里拄着根歪歪扭扭的木头拐棍儿。老头个子矮,那拐棍看着倒挺长,戳在地上比他脑袋还高出一截。

这老头…刘三金觉得有点眼熟,但脑子被刚才那嗓子吓得有点懵,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老头抬起那张皱巴巴的脸,一双小眼睛在昏暗中闪着两点贼亮的光,死死地盯着刘三金,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露出几颗发黄的牙。他清了清嗓子,那尖利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急切和…期待?

“喂,小子,”老头用拐棍点了点地面,“你瞅瞅俺,”他顿了顿,脖子往前探了探,小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点颤音,“像个人,还是像个神?”

一股阴冷的风打着旋儿从巷子深处吹过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屑。刘三金只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这问题问得邪乎!他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老头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的脸,还有那根戳在地上、比他人都高的破拐棍,一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像……像隔壁卖假耗子药的吴老鳖!”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头脸上那点古怪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泥塑的假面。紧接着,那点笑容像被重锤砸碎的玻璃,“哗啦”一下裂开,扭曲成一种极其骇人的暴怒!他原本就佝偻的身子猛地一挺,矮小的身形似乎瞬间拔高了一截,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腥臊气猛地从他身上炸开!他手里的拐棍不再是支撑,而是变成了一柄凶器,带着破风声,狠狠戳向刘三金的鼻子尖儿,那枯树枝般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刘!三!金!”老头的尖啸声陡然拔高,变得如同夜枭啼哭,刮得刘三金耳膜生疼,脑仁嗡嗡作响,“你个瞎了狗眼的瘪犊子玩意儿!你摊上大事了!摊上泼天的大事了!你给我等着!等着!”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刘三金脸上。老头吼完,也不等刘三金有任何反应,猛地一跺脚,那根长长的拐棍在地上“咚”地敲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在刘三金惊恐的注视下,身影诡异地一阵模糊、晃动,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嗤啦一声,竟凭空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臊臭味,还有那句恶毒的诅咒,在狭窄漆黑的巷子里嗡嗡回荡。

“摊上…大事了?”刘三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冷风一吹,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腿肚子都在转筋。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巷子,一口气跑回家,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家门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对准锁眼。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旧木门,一股浓重的廉价白酒味儿扑面而来。客厅里,老婆王翠花正歪在破沙发上,对着个巴掌大的小电视看得津津有味,脚边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听见开门声,她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死哪儿去了?饭在锅里,自己热!”

刘三金惊魂未定,嘴唇哆嗦着,想把巷子里那邪门事儿说出来。可看着王翠花那张拉长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说了准得挨骂,骂他窝囊废还撞邪。他蔫头耷脑地走进厨房,揭开锅盖,里面是半锅凝固的、油花都结在一起的烂糊面条。他叹了口气,也没心思热,胡乱扒拉了两口冷的,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堵得慌。

草草洗漱完,刘三金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挪进卧室。卧室很小,一张双人床几乎占满了空间,旁边立着个油漆剥落的老式大衣柜。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老旧的弹簧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闭上眼,老头那张暴怒扭曲的脸和那根戳到鼻子尖的拐棍,就在眼前晃悠,还有那句“摊上大事了”的诅咒,像紧箍咒一样勒着他的脑袋。累,怕,还有一种大祸临头的绝望,沉沉地压下来。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泥水里,勉强扒拉着岸边。

突然——

“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卧室里爆开!紧接着是稀里哗啦、乒乒乓乓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碰撞声!好像整个厨房都被掀翻了!

刘三金像被高压电打中,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去!旁边的王翠花也惊醒了,吓得尖叫一声,声音都变了调:“妈呀!地震了?!”

卧室门没关严。借着客厅窗户透进来的惨淡月光,刘三金惊恐地看到,厨房的方向一片狼藉!锅碗瓢盆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疯狂搅动,在空中乱飞乱撞!一个炒菜的铁锅呼啸着砸在对面的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又弹落在地;几个碗碟旋转着飞过门框,在客厅地上摔得粉碎!筷子、勺子如同箭矢般嗖嗖地射向四面八方!

“鬼!有鬼啊!”王翠花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筛糠似的抖。

刘三金也吓懵了,两腿发软,想跑却挪不动步。他下意识地看向墙角那个老旧的木头衣柜。衣柜门紧紧关着,但里面却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刺啦——刺啦——”声!像是锋利的爪子在用力撕扯着布料!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砰!”

一声闷响,衣柜的两扇门猛地从里面被撞开!里面的景象让刘三金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他积攒了好几年、仅有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那件相亲时咬牙买的灰西装,那件翠花嫌土一直压箱底的红毛衣,还有几条半新的裤子……此刻全都遭了殃!它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从衣架上扯下,撕成了长短不一、边缘破烂的布条!布条像一群疯狂的白色幽灵,在狭小的卧室里打着旋儿乱飞!有的挂在了灯管上,有的糊在了窗户上,更多的像下雪一样飘落下来,覆盖在床上、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布料纤维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臊臭味儿。

“我的衣裳!我的衣裳啊!”王翠花从被窝里探出头,看到这末日般的景象,尤其是她那件压箱底的红毛衣成了烂布条,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哭,“天杀的刘三金!你个丧门星!你到底招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啊!”

她哭嚎着,连滚带爬地翻下床,也顾不上害怕了,抄起床边扫地的笤帚,闭着眼朝着空中乱舞乱打:“滚!滚出去!脏东西滚出去!”

笤帚打在空气里,打在飘飞的布条上。卧室里的“风暴”似乎被王翠花的彪悍举动短暂地压制了一下,那些乱飞的锅碗瓢盆和衣服碎片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但紧接着,仿佛被激怒了,那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加剧!一个装咸菜的粗陶坛子猛地从厨房飞进卧室,擦着刘三金的头皮,“咣”一声砸在床头的墙壁上,碎片和咸菜疙瘩四溅!

“妈呀!”王翠花吓得笤帚脱手,抱着头又缩回了床上,只剩下绝望的哭嚎。

刘三金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床沿,看着满屋狼藉,嗅着空气里那股越来越浓的臊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那老头…那黄皮子…真的找上门了!“摊上大事了”……原来是真的!他浑身冰冷,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这一夜,在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布料的撕裂声和王翠花间歇性的哭嚎咒骂声中,显得无比漫长。直到天色蒙蒙亮,窗外传来第一声鸡叫,卧室里那场疯狂的“风暴”才如同退潮般,毫无征兆地平息下来。留下满地狼藉的碎片和布条,以及几乎被恐惧和绝望彻底掏空的刘三金夫妇。

阳光惨白地透过糊着布条的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刘三金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脸色灰败,像被抽了筋的癞皮狗,一步三晃地挪到他那间“三金五金店”门口。铁皮卷帘门哗啦啦拉起的声音,在清晨空旷的市场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熟悉的、浓烈到呛人的旱烟味儿就钻进了鼻孔。

刘三金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他僵硬地抬起头。果然,就在他店门口那个缺了角的水泥台阶上,昨天半夜巷子里那个拄拐的怪老头,正大马金刀地蹲在那儿!依旧是那身深色旧褂子,头发乱糟糟,脸上皱纹深刻。不同的是,他此刻看起来精神头十足,小眼睛里精光闪烁,嘴角叼着根老长的旱烟袋锅子,正吧嗒吧嗒地抽着,喷出一团团浓重的蓝灰色烟雾,把他那张老脸都笼得有些模糊。烟雾缭绕中,那根歪歪扭扭的长拐棍儿就斜倚在他腿边。

老头听见动静,慢悠悠地转过头,烟袋锅子从嘴里拔出来,在台阶上“当当”磕了两下烟灰。他眯缝着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刘三金那副魂不守舍的倒霉相,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近乎幸灾乐祸的讥诮笑容。

“哟,刘老板,早啊?”老头的声音还是那么尖细,带着一股子油滑劲儿,“看你这气色,啧啧,昨儿晚上…家里挺热闹吧?”

刘三金看着老头那张脸,再闻到那熟悉的烟味里混杂着的淡淡臊气,昨晚家里那场噩梦般的混乱瞬间涌上心头。恐惧、愤怒、憋屈……种种情绪像开了锅的粥,在他胸腔里翻腾。他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手指着老头,想破口大骂,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老头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又美滋滋地吧嗒了一口烟,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烟圈晃晃悠悠飘到刘三金面前,带着辛辣呛人的味道。

“小子,”老头收起那点讥笑,小眼睛里的光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小锥子,直直钉在刘三金脸上,“俺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昨儿个你坏了俺的大事,这事儿,没完!”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刘三金的心口窝,“想安安生生过日子?成!给你指条明路——”

他顿了顿,烟袋锅子指向刘三金那间堆满杂物的昏暗小店,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就在这儿!把你店里拾掇出块干净地方!摆上香炉!供上俺黄三太爷的长生牌位!从今往后,俺就是你家的‘掌堂教主’!你,刘三金,就是俺的出马弟子!这堂口,你开也得开,不开——”老头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那笑容阴森森的,“——俺就让你家比昨儿晚上还热闹十倍!锅给你砸漏喽!炕给你掀喽!让你两口子天天睡露天地儿!”

“开…开堂口?”刘三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一个穷得叮当响、连香都只在过年给祖宗上三根的五金店小老板,要立堂口当出马仙?供的还是眼前这个睚眦必报、手段邪性的黄皮子?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离谱!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老头那阴恻恻的笑容和昨晚家里的惨状,像两座大山,死死压住了他所有反抗的念头。

“大…大仙…”刘三金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腰不自觉地就弯了下去,几乎要跪倒,“您…您高抬贵手啊!我这…我这小破店,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哪还有钱供奉您老人家啊?您看我这,穷得连耗子进来都得含着眼泪走……”

“少跟俺哭穷!”黄三太爷(刘三金心里已经自动给他安上了名号)不耐烦地一挥手,烟袋锅差点戳到刘三金鼻子上,“本大仙是那种眼皮子浅、光盯着你那三瓜俩枣香火钱的俗物吗?”他挺了挺佝偻的腰板,努力想做出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可惜配上他那身打扮和叼着的烟袋,怎么看怎么滑稽。

“听着,小子!”黄三太爷小眼睛一瞪,精光四射,“俺们老黄家,在关外那也是响当当的仙家!俺黄三太爷,更是有名有号!俺坐你的堂口,那是你的造化!是看你小子虽然嘴欠眼瞎,但根骨里还藏着那么一丝半缕的灵性!搁过去,这叫仙缘!懂不懂?”

他凑近一步,那浓烈的旱烟味和臊气混合着扑面而来,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蛊惑:“俺说了,俺专治各种‘穷病’!你供着俺,好好当这弟马,替俺行道,积攒功德。俺保你——”他烟袋锅子在空中潇洒地画了个圈,“——时来运转,财源广进!让你这破五金店,变成金疙瘩店!让你那凶婆娘,见了你都眉开眼笑!咋样?”

刘三金被他喷了一脸烟,听着这番半是威胁半是画大饼的话,心里直打鼓。信?这老黄皮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不信?看看家里那堆破烂,想想昨晚的恐怖……他打了个寒颤。

“可…可是大仙,”刘三金苦着脸,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这…这立堂口,是不是得挑日子?得找明白人看?得准备好多东西?红布、香烛、供品、堂单……” 他越说声音越小,这些东西哪样不要钱?他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啰嗦!”黄三太爷胡子一翘,显然耐心耗尽,“哪来那么多穷讲究!心诚则灵!懂不懂?就今天!现在!立刻!马上!”他用拐棍重重地敲着水泥台阶,“俺说行就行!东西?你店里没红布?找块干净的红塑料布也行!香炉?找个吃饭的破碗洗干净!香烛?先去小卖部赊一把最便宜的线香!供品?”他小眼睛瞟了一眼旁边小卖部门口摆着的烧鸡,舔了舔嘴唇,“…先欠着!回头补上!赶紧的!磨蹭啥!再磨蹭,信不信俺现在就让你的扳手螺丝满天飞?”

看着黄三太爷那副“你不干老子就掀摊子”的架势,再想想家里可能再次面临的浩劫,刘三金彻底蔫了。他认命地耷拉下脑袋,像霜打的茄子。“…成…成吧…大仙…您…您里边请…”他哆哆嗦嗦地拉开卷帘门,侧身让开。

黄三太爷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叼着烟袋,拄着那根比他高出一大截的长拐棍,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刘三金那间弥漫着铁锈味和灰尘气息的五金店。那姿态,活像个刚打下江山的山大王,巡视自己的新地盘。

小小的五金店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铁锈、灰尘,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黄鼠狼臊气。刘三金像个提线木偶,在黄三太爷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监视下,手忙脚乱地“布置”着他的“仙堂”。

角落一个积满灰尘、堆满废旧电线和杂螺帽的破木箱子被清空。刘三金翻箱倒柜,最后在工具箱底下扯出一块不知哪年哪月剩下的、边缘都磨毛了、还印着“xx化肥”字样的红塑料布。他抖了抖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铺在木箱子上当桌围,红布上那几个白色大字显得格外刺眼。

香炉?没有。他瞅了瞅墙角,那里扔着个豁了口的破搪瓷碗,以前用来拌水泥腻子的,里面还残留着点灰白色的干结物。他捡起来,跑到门口的自来水管子下,胡乱冲了冲,碗沿的豁口像个咧开的嘲笑嘴巴。就它了!他把破碗放在红塑料布中间。

香烛?刘三金哭丧着脸,跑到隔壁小卖部,好说歹说,赊了一把最便宜、细得跟牙签似的线香回来。

供品?他兜比脸干净。黄三太爷叼着烟袋,小眼睛斜睨着他,也不说话,但那意思明摆着:看着办!刘三金一咬牙,把早上出门揣兜里准备当午饭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那个冷硬馒头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摆在了破搪瓷碗前头。那馒头孤零零的,显得无比寒酸。

最后一步,堂单。黄三太爷早有准备,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皱巴巴、边缘都磨卷了的黄裱纸。纸不大,上面用歪歪扭扭、墨迹浓淡不均的毛笔字写着几行:

> 供奉

> 黄门太爷 黄三太爷之神位

> 掌堂大教主之位

> 坐镇宝堂 威灵显赫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像是临时加上去的,墨迹很新:“出马弟子:刘三金(供奉不周,回头补烧鸡两只)”

刘三金看着那行小字,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张“堂单”,用一截生锈的图钉,把它歪歪扭扭地钉在了墙上,就在那铺着化肥袋红布、摆着破搪瓷碗和冷馒头的“神案”上方。

简陋、滑稽,甚至透着一股子荒诞的悲凉。这就是刘三金的堂口。

“行了!”黄三太爷背着手,踱着小方步,绕着这“仙堂”走了两圈,像将军检阅自己寒酸的兵营。他似乎也不太满意,小鼻子皱了皱,嗅了嗅那破搪瓷碗和冷馒头的气味,又看了看那化肥袋红布,最终撇撇嘴:“寒碜是寒碜了点,硌眼!不过…心诚则灵!俺老黄家也不是那等挑剔的仙家!凑合着先用吧!”他大喇喇地往旁边一个倒扣着的破水桶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烟袋锅子一指那破碗,“上香!”

刘三金赶紧抽出三根细线香,手抖得厉害,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着。劣质线香冒出一股刺鼻的青烟。他哆哆嗦嗦地把香插进搪瓷碗里一层浅浅的、临时抓来的沙子中。劣质的香头忽明忽暗,青烟袅袅上升,熏得黄三太爷眯了眯眼,似乎还挺享受。

“嗯。”黄三太爷老神在在地点点头,烟袋锅子在破水桶边缘磕了磕,“礼成了!从今儿起,你刘三金,就是俺黄三太爷座下,正儿八经的出马弟子了!你这‘三金五金店’,也就是俺的‘黄三太爷宝堂’!”他挺了挺干瘪的胸脯,努力想撑起点威严,“好好干!跟着本大仙,保管你……”

话音未落,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哭嚎声,由远及近,乱糟糟地直奔五金店而来!

“开门!刘三金!快开门啊!” 是隔壁开小诊所的赵大夫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孩子微弱的哼哼声。

刘三金和黄三太爷都愣住了。黄三太爷坐直了身子,小耳朵警觉地竖了竖。刘三金则是一脸懵,他这破店,除了卖螺丝的,啥时候这么“热闹”过?

卷帘门哗啦一声被从外面猛地拉开!刺眼的阳光涌进来。只见门口堵着一堆人!领头的是隔壁诊所的赵大夫,他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得像鸡窝,眼镜歪斜,白大褂上还沾着污迹,脸上又是汗又是泪。他怀里抱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孩子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发紫,双眼紧闭,浑身不住地抽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像小猫一样的微弱呻吟。

旁边一个头发散乱、眼睛哭肿了的年轻女人,死死抓着赵大夫的胳膊,正是孩子的妈,李婶。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老刘!老刘救命啊!”赵大夫看见刘三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孩子就往店里冲,“快!快看看这孩子!邪性!太邪性了!”

刘三金完全傻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赵…赵大夫?你…你找我?我…我这儿是卖五金的,不是诊所啊!”他一个头两个大,这都哪跟哪?

“不是!不是让你看!”赵大夫急得直跺脚,语无伦次,“是…是孩子!我家…我家诊所看不了!抽风,高烧,打针吃药全不管用!检查…检查也做了,啥毛病查不出!刚才…刚才孩子迷迷糊糊,指着你这店…一个劲儿说‘黄…黄…’!还…还说有股味儿!你说邪不邪门?我一琢磨,老刘你这店…不是刚…刚开了个…那个啥吗?”赵大夫眼神瞟向店里那个挂着歪扭堂单的寒酸角落,带着一种病急乱投医的绝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人群的目光也齐刷刷地投向那个角落——红塑料布,破搪瓷碗,三根冒着青烟的劣质线香,一个冷硬的馒头,还有墙上那张写着“黄三太爷”的皱巴巴黄纸。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刘三金手足无措,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都什么事儿啊!他求助似的看向坐在破水桶上的黄三太爷。

只见黄三太爷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原本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消失不见。他眯缝着的小眼睛此刻精光湛湛,像两颗幽深的黑豆,死死盯着赵大夫怀里抽搐的孩子。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绷紧了,嘴角向下撇着,显出几分凝重。鼻子还一耸一耸地,似乎在用力嗅着什么。

“哼!”黄三太爷突然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店里的哭喊和议论。他猛地从破水桶上站起来,那根歪歪扭扭的长拐棍往地上重重一顿!

咚!

一声闷响,不大,却震得人心头一跳。

“叽叽歪歪,吵吵个啥!”黄三太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金属摩擦,完全不像一个老头能发出的!他小眼睛里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直勾勾地盯在孩子身上,嘴里飞快地、用一种极其古怪、完全听不懂的腔调,叽里咕噜地念叨起来。那声音又快又急,音节古怪拗口,时而低沉如兽吼,时而尖利如鸟鸣,完全不是人话!

随着他这通叽里咕噜的“念咒”,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带着土腥气和某种陈旧金属锈蚀味道的臊气,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小小的五金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刺鼻!呛得门口的李婶和几个邻居忍不住掩鼻后退,连赵大夫也皱紧了眉头。

更诡异的是,就在黄三太爷这顿“发作”的同时,他怀里那个一直抽搐昏迷、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男孩,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因为高烧而布满红丝、空洞无神的眼睛,此刻竟直勾勾地看向黄三太爷的方向,瞳孔深处似乎映出了什么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孩子的小嘴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急促的抽气声,小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黄三太爷的“咒语”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枯瘦的手,那根长拐棍带着风声,精准无比地指向五金店门外斜对面——那是老居民区后墙根下,一个废弃了很久、堆满垃圾的破砖窑洞口!

“病根儿在那儿!”黄三太爷的声音如同炸雷,恢复了尖利的本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五金市场,“三年前!一个姓王的瓦匠!失足掉进那废窑里摔断了腿!怨气没散!缠上这过路的小娃娃了!快!去那窑洞口!东南角!往下挖三尺!把他落下的、沾了血的旧烟袋锅子起出来!用火烧了!快!”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字字清晰,内容骇人听闻!

门口所有人都惊呆了!赵大夫抱着孩子,张大了嘴巴,眼镜滑到了鼻尖。李婶忘记了哭嚎,满脸的难以置信。看热闹的街坊更是鸦雀无声,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看状若癫狂、浑身散发着浓烈臊气的“老头”,又看看他指着的那个黑黢黢的破窑洞口,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赵大夫怀里那个睁大眼睛、满脸惊恐的孩子身上。

三年前…废窑…摔断腿的瓦匠…姓王…沾血的旧烟袋锅子……这些细节,像一把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些尘封的记忆!人群中几个老街坊的脸色“唰”地变了!他们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王…王瘸子?”一个老头颤巍巍地低呼出声,“是…是他!三年前!就是在那个破窑口!他喝多了…失足…摔断了左腿!后来…后来人就搬走了!”

“对!对!他老烟枪!烟袋不离手的!”另一个大妈也惊呼起来。

赵大夫浑身一震,猛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孩子依旧睁着惊恐的眼睛,小嘴微微动着,似乎在无声地重复着“烟…烟袋…”的口型。

一股寒意,瞬间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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