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宣端坐在轮椅上,一袭月白锦袍纤尘不染,与这阴暗密室格格不入。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神色平静得令人发指。
\"七弟。\"他微微颔首,声音温润如玉,\"深夜造访郡守府,可是有要事?\"
苏州郡守躲在裴云宣轮椅后,肥胖的脸上满是冷汗:\"王、王爷,下官这就叫人拿下他——\"
\"退下。\"裴云宣头也不回地道,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郡守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远处。
密室中一时静得可怕。裴嬴川剑势未收,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向云珈蓝藏身的书架。
她已经成功移动到西窗附近,只差一步就能脱身。
\"五哥好雅兴。\"裴嬴川故意提高声音,吸引所有人注意,\"深夜与郡守密谈,不知是在商议国事,还是...私吞赈灾银两?\"
裴云宣指尖一顿,白玉扳指在火光下时隐时现:\"七弟此言差矣。\"
他推动轮椅缓缓向前,\"为兄体弱,不过是来求郡守寻几味药材。\"
轮椅每前进一寸,裴嬴川的剑尖就压低一分。
\"是吗?\"裴嬴川冷笑,\"那五哥可认得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信封上赫然盖着苏州郡守的私印。
裴云宣眸光微闪,却依旧从容:\"七弟既然拿到了证据,为何不直接面圣,反而在这里与我们拖延时间?\"他忽然抬眸,视线越过裴嬴川,直刺书架后的阴影,\"莫非...还有谁在后面?\"
话音未落,云珈蓝只觉后颈一凉。
不知何时,一名黑衣人已无声无息地贴近她身后,冰冷的匕首抵住她咽喉。
裴嬴川脸色骤变,剑锋转向那黑衣人,\"本王给你三息时间,放开她!\"
裴云宣轻轻抬手,黑衣人立刻押着云珈蓝走出阴影。
\"五哥好眼力。\"云珈蓝强忍疼痛,声音却异常平静,\"不知永兴王是要杀我灭口,还是拿我当人质?\"
裴云宣没有立即回答。他推动轮椅来到云珈蓝面前,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苍白却倔强的脸。
\"杀你?\"裴云宣忽然轻笑,\"我怎么舍得。\"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云珈蓝脸颊上那道细小的血痕。
云珈蓝浑身僵硬,这触碰让她想起那个模糊的噩梦——前世那个看不清面容的权贵,也曾这样假意温柔。
她曾经怀疑过是裴嬴川,但裴嬴川是出了名的讨厌异族人,怎么可能会去强迫一个异族女子?
难道是...永兴王么?
蓦然间,裴嬴川的乌蟒剑如毒蛇般刺向裴云宣咽喉!
裴云宣的轮椅后滑半尺,堪堪避开这致命一击。
\"七弟还是这般急躁。\"他叹息道,\"本王不过是想看看,能让铁石心肠的北安王相护的女子,究竟有何特别。\"
裴嬴川剑势不收,眼中杀意凛然:\"我再问最后一遍,放不放人?\"
兄弟二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如今,他们受制于人。而且手中还掌握着来不及细想的秘幸,今夜怕是要留点什么在这里了。
就在云珈蓝越来越紧张时,裴云宣突然松开她,轻轻摆了摆手:\"罢了。你们走吧。\"
这个转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黑衣人迟疑地看向主子,匕首却仍抵在云珈蓝咽喉。
\"王爷?\"郡守不可置信地喊道,\"这、这不合规矩啊!他们知道了赈灾银的事——\"
\"我说,\"裴云宣温和地重复,\"放他们走。\"
那声音轻柔如春风,却让郡守瞬间噤若寒蝉。黑衣人立刻松开云珈蓝,退到阴影中。
裴嬴川一个箭步上前,将云珈蓝护在身后。
裴云宣深深看了云珈蓝一眼。
未等她反应,裴云宣已推动轮椅转身:\"七弟,堤坝三日后决口,你若想救人,最好动作快些。\"
裴嬴川脸色一变,还想再问,裴云宣却已带着郡守和黑衣人消失在走廊尽头。密室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他们二人和满地狼藉。
\"他什么意思?\"云珈蓝声音发颤,不知是出于疼痛还是震惊,\"堤坝决口?他——\"
\"先离开这里。\"裴嬴川打断她,一把抱起她走向西窗,\"你的伤需要处理。\"
云珈蓝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力气了。她眼前阵阵发黑,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无力地靠在裴嬴川胸口。
隔着衣衫,他的心跳近乎急促。
但他脸上,仍然波澜不惊。
他还装。
云珈蓝嗤笑。
裴嬴川抱着她翻出窗外,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快亮了。
\"裴嬴川。\"云珈蓝轻声问,\"你感觉裴云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前世,他在三日内血洗燕京,登顶人皇,定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只是,他为什么放他们走呢?
云珈蓝还在仔细推理着,蓦然听见耳边响起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他是个只会看别人夫人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