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斌跪坐在竹简星河之下,指尖拂过青铜玉简,青气流转间,儒家的\"浩然\"与墨家的\"秩序\"如两条驯服的蛟龙,在他经脉中安静游走。
可一到午后——
那三片《绉子》残简便成了他的噩梦。
无论他如何参悟,残简上的字迹始终晦涩如天书。他试过滴血浸染,试过以墨临摹,甚至冒险将一缕神识探入简中,却被其中狂暴的阴阳二气反噬,险些震伤神魂。
\"天无恩……而生杀……\"
他盯着这句残文,只觉得胸口发闷。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这样的道,如何能与儒家的\"仁\"、墨家的\"义\"共存? 要怪只怪自己那时太贪心了。
某日黄昏,守拙先生突然踹开了韩斌的房门。
\"收拾行李。\"老头叼着烟杆,语气不容置疑。
韩斌一愣:\"去哪?\"
守拙冷笑:\"再憋在这洞里,你不是走火入魔,就是被那残简逼疯。\"他甩手扔来一个包袱,\"明日启程,带你看看——\"
烟杆指向窗外云海。
\"什么叫'天地不仁'。\"
他们的第一站是东海之滨,那里的海浪汹涌澎湃,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掉。
守拙紧紧地拽着韩斌的衣领,将他硬生生地拉到了风暴的边缘。韩斌被狂风和巨浪打得浑身湿透,但他的目光却始终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滔天的巨浪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狠狠地拍击着悬崖,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守拙对着韩斌大声喊道:“看清楚了!浪打礁石时,可会因礁石坚硬而留情?”
韩斌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但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他凝视着那不断冲击着礁石的巨浪,感受着那无尽的力量和毁灭的气息。
然而,就在这怒涛声中,韩斌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韵律。那是浪涌的节奏,如同呼吸一般,时起时伏,蕴含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规律。
当晚,韩斌回到住处,静静地坐在床上,回忆着白天在海边的经历。他的思绪渐渐沉浸在那股韵律之中,不知不觉间,他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翡翠太极图微微发热。
第二站,北境荒原。
这片广袤的荒原被一层厚厚的冻土覆盖着,寒冷而荒凉。在这片冻土之上,一群饿狼正围绕着一具倒毙的麋鹿尸体,贪婪地分食着它的血肉。它们的牙齿锋利无比,撕扯着麋鹿的皮肉,鲜血和内脏四处飞溅。
守拙站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幕。他面无表情,仿佛对这种血腥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突然,他抬起脚,用力地踢了一块石头。石头飞出去,砸中了其中一只狼,狼群受到惊吓,纷纷四散逃窜。
守拙指着那具被狼群撕咬得面目全非的麋鹿残骸,对韩斌说道:“弱肉强食,这便是阴阳家的‘生杀之道’。在这个世界上,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这是自然的法则。”
韩斌凝视着那具残骸,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他不禁想起了人类社会中的种种不公和残酷,那些强者欺凌弱者的事情屡见不鲜。
然而,就在这时,韩斌的目光被一个细微的变化吸引住了。他转过头,看见在麋鹿的角缝中,竟然有一株嫩绿的嫩芽正在努力地钻出。这株嫩芽虽然柔弱,但却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守拙冷笑一声,说道:“你看那边,这就是《绉子》中没有写完的下半句——夺天地生机以自肥。”
韩斌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阴阳家所谓的“生杀之道”并非仅仅是弱肉强食那么简单。在这残酷的世界中,生命的力量是无穷的,即使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会有新的生命诞生。
韩斌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座狰狞石山周围的景象——毁灭与新生共生,狰狞与奇异融合。在那里,他看到了大自然的力量和生命的顽强。
第三站,南疆火山。
这里是一片炽热的世界,岩浆在裂谷中翻滚,冒出滚滚浓烟。守拙和韩斌站在裂谷的边缘,感受着热浪的冲击。
突然,守拙毫无征兆地将韩斌往前一推!
“先生?!”韩斌惊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他踉跄着几步,最终在崖边半步之处稳住了身形。
韩斌低头看去,只见在那赤红的熔岩中,竟然有一簇蓝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这簇蓝花在高温的岩浆中显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顽强。
韩斌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他凝视着那簇蓝花,心中涌起一股对生命的敬畏之情。
\"阴阳相激,死地生慧。\"守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现在,回头看看你走过的路。\"
韩斌闭目内视——
惊涛、冻土、熔岩……这些景象竟在他丹田内化作三条游鱼:
- 儒家青光如静水深流,
- 墨家黑芒似铁锁横江,
- 而那道一直桀骜的碧绿蛟龙,此刻正盘绕在太极图上,首尾相衔。
归程那日,韩斌独自坐在山巅看日出。
当第一缕金光刺破云海时,他突然取出那三片残简——
\"天无恩……而生杀……\"
\"人刍狗……心为炉……\"
\"……逆者亡\"
晨光中,残简上的血渍突然蒸腾成雾,在他掌心凝成第四句:
\"向死而生。\"
翡翠太极图轰然剧震!三条游鱼交汇成漩涡,将他拖入一种玄妙境界。等再睁眼时,守拙正用烟杆敲他额头:
\"一境大圆满,还行。\"老头转身下山,\"明天开始,把《孟子》《墨子》《绉子》各抄一遍——用你自己的血。\"
韩斌笑了。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晨光微熹,韩斌盘坐在白鹿洞最深处的「无字碑」前。
守拙先生丢给他一柄青铜小刀,冷声道:“既然参不透,那就写出来——用你的血,你的骨,你的道。”
韩斌握紧刀刃,毫不犹豫地划开掌心。鲜血涌出,却在触及竹简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细密的血丝,在简面上蜿蜒游走。
---
血写《孟子》
第一滴血落下,竹简上浮现的不是文字,而是一片战场——
青衫儒生立于尸山血海,手中玉尺已断,却仍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写下“舍生取义”四字。血字成阵,将扑来的血肉怪物生生镇住!
韩斌瞳孔骤缩。
这分明是二十年前那场围剿的景象!
他继续书写,每落一笔,便有一缕浩然正气从血痕中升腾,汇入他的经脉。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片竹简化作青光,在他胸口烙下一枚“义”字印。
---
血写《墨子》
第二片竹简沾染鲜血的刹那,韩斌眼前景象骤变——
无数机关齿轮在虚空中咬合转动,黑袍匠师立于中央,以铁链为笔,在天地间刻下“兼爱尚同”的阵图。怪物嘶吼着被铁链绞碎,但每一块碎肉仍在蠕动……
“信者,言合于意也。”
竹简上的血字突然扭曲,化作锁链缠上韩斌右臂。墨家秩序之力如淬火重铸,将他体内狂躁的本源再度镇压。
血写《绉子》
第三片竹简刚触到血,便剧烈震颤起来!
韩斌眼前浮现一片混沌——绿雾翻涌中,阿婆的身影时隐时现。她胸口深渊之眼怒睁,双手却结着玄奥法印,将漫天血肉炼化为七十二道器皿……
“天无恩,而生杀予夺。”
血字突然暴起,如毒蛇般钻入韩斌手腕的荆棘血痕!翡翠太极图在丹田内疯狂旋转,阴阳蛟龙嘶吼着与血痕融合——
“咔嚓!”
竹简裂开,一道碧光直冲霄汉!
守拙先生猛地抬头,只见韩斌悬于半空,周身三条光带交织:
- 左臂缠绕儒家青光,“义”字印灼灼生辉;
- 右臂盘踞墨家黑链,“信”字诀铮铮作响;
- 而胸口处,一道全新的血色太极图正在成形,阴阳鱼眼中……
左眼藏着阿婆的毁灭气息,右眼沉着他自己的深渊之种!
“轰——!”
气浪炸开,韩斌坠地时,整座白鹿洞的竹简星河齐齐鸣响,韩斌突破至精神第二境止水克己 - 降伏妄念。
守拙先生盯着他胸口的太极图,突然冷笑:“好啊,秦砚之当年只敢镇压的玩意,你倒直接吞了?”
韩斌缓缓抬头,左眼青光澄澈,右眼碧芒幽深:“先生,这才是真正的‘以身为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