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羽！”吴迪诺和隋文静的惊呼重叠在一起，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灯塔。
“哪儿来的的小兔崽子？！”背头男人瘫坐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金牙缝里挤出嘶吼，“愣着干嘛？给我上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哲羽缓缓直起身，袖口沾着暗红，他的眼神让围观的小混混不约而同后退了半步。
在死寂的街道上，只有言若微弱的呻吟声。江哲羽打横抱起她时，她滚烫的额头无力地抵在他颈动脉处，那里跳动的脉搏比警报器还要急促。
出租车内弥漫着皮革和香精的刺鼻气味。
“唔。。。”
言若在颠簸中突然抽搐，喉间发出溺水般的呜咽。江哲羽还来不及伸手——
“吱——！”
急刹车让言若整个人向前栽去，被安全带勒住的胸口剧烈起伏。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嫌恶的一瞥：“早说了不拉醉鬼！下车！”
“师傅，我加钱。”江哲羽声音沙哑。
“吐车上赔两千！”司机猛地拍打方向盘，“现在就给我——”
车门被狠狠拉开，冰凉的夜风灌了进来。江哲羽弯腰抱起言若的瞬间，听见她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呢喃：“对不起。。。”
便利店的荧光灯在夜色中泛着冷白。言若蜷坐在台阶上，江哲羽进去买了水给她漱口，还好她并没有吐在身上。等她稍微缓了一会，江哲羽背起她慢慢地往回走。
夜风卷着初春的料峭钻进衣领，背上的人却烫得像块烙铁。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揉成长长的绳索，在空荡的街面蜿蜒。
“江哲羽！”言若突然支起身，手掌啪啪拍打他的脸颊，“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帅？！”
“别动。”他托住她下滑的膝弯，声音发紧。
“帅得。。。我哪敢。。。喜欢你。。。”她的下巴硌在他肩胛骨上，每个字都像含着棉花，“她们说。。。郑玮。。。才跟我配。。。”
“别说了。”江哲羽叹了一口气。
“就要说！”言若双手握拳，使劲敲了敲江哲羽的肩膀，“我好怕。。。你骗我。。。”一滴眼泪滴落在江哲羽的后颈，沿着脊梁骨一路流下去，“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只有。。。身体。。。全给你了。”言若开始哽咽，“可你！还要爱。。。”
江哲羽的脚步渐渐凝滞，月光将他紧抿的唇线镀上一层霜色。背上的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肩胛处的衣料。
“爱。。。我没有。。。好难。。。”言若的声音在呜咽中支离破碎，“爸爸。。。妈妈。。。没教我。。。为什么。。。不教我。。。”
渐渐的，江哲羽感到颈侧传来均匀的呼吸，背上的人终于陷入安眠。睡梦中，言若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妈妈的怀抱。给她换上带着香味的衣服，轻轻地为她梳头，然后抱着她睡觉。那些被时光蒙尘的记忆碎片，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原来这就是爱。
原来妈妈，是教过她爱的。
言言若睁开酸涩的双眼时，时针已经懒洋洋地爬向十点。她揉了揉太阳穴，庆幸周末的校园不需要她拖着这副被酒精浸泡过的躯体去赶早课。
扶着楼梯下楼时，一股温暖的谷物香气扑面而来。江哲羽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键盘。
瓷碗里的小米粥泛着温润的金黄，熬开的米粒绵软粘稠，表面浮着一层琥珀色的米油。热气袅袅升腾，带着谷物特有的甜香，几颗红枸杞点缀其间，像朝霞落进了秋日的麦田。
“吃东西倒是挺准时。”江哲羽的视线仍凝在电脑屏幕上，修长的手指却准确地将盛好的小米粥推到了对面空位前。
“你在家能不能别戴眼镜？”言若脱口而出。
金属镜框闪过一道冷光，江哲羽抬眼:“碍着你了？”
“嗯。”她低头啜饮，熬出米油的小米粥在唇齿间化开绵密甜香，温度熨帖得让人眯起眼睛。
“咔嗒”一声，笔记本电脑被合上。江哲羽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那双桃花眼没了镜片遮挡，在阳光里显出黑曜石般的通透:“好，我看着你，吃吧。”
灼灼目光让言若耳尖发烫，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还是戴上吧。”
江哲羽突然倾身逼近，露出痞痞的笑:“你耍我？”
“没、没有。”言若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瓷勺在粥碗里划出细碎的声响，“昨晚。。。我喝醉后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江哲羽慢条斯理地说，眸光意味深长：“说了。。。”他故意停顿，看着对方紧张地咬住下唇，“很多。”
言若一下子脸红起来:“我说什么了？”
“你说。。。”江哲羽突然凑近，嘴角噙着得意的笑，“‘江哲羽怎么可以这么帅’，重复了至少二十遍。”
言若微微松了一口气，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骗人。。。”
“还有。。。”他揉了揉发红的耳尖，声音突然低了几分，“你抱着我的脖子，说了几百遍‘我爱你’。”
“怎么可能？”瓷勺“当啷”一声落在桌上。
“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大马路上的。。。”江哲羽低头，笑意却从颤抖的肩膀泄露出来。
言若拼命回想，记忆却像被酒精洗过的胶片，只剩一片模糊的光影。
“以后，你可以不用每天说了。”他突然抬眸，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毕竟昨晚，我已经听了一整晚的告白了。”
。。。
医学院前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或坐或卧，细语声与远处球场的欢呼交织成青春的乐章。
言若慵懒地倚在草坪前的长椅上，任由春日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暖融融的。身旁不知何时坐了个长发女孩，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苏妮娜，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言若用余光打量着这个侧脸，莫名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女孩嘴角噙着甜蜜的笑意，时不时整理下裙摆，一看就是在等待心上人共度这个特别的日子。
突然，苏妮娜像触电般弹了起来，兴奋地朝远处挥手。言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医学院门口走出几个学生，江哲羽挺拔的身影赫然在列。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塞回包里，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江哲羽越走越近，可那张俊朗的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江哲羽大步流星地朝言若走来，却被苏妮娜一个箭步拦住了去路。
“我说过多少次，别再来了。”江哲羽眉头紧锁，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可今天是我生日。。。”苏妮娜仰着脸，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就陪我吃个蛋糕好不好？”
“没空。”江哲羽别过脸，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言若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长发女孩，分明是军训时的那个双马尾。此刻她散着头发，精致的妆容让她差点没认出来。
“走了。”江哲羽的目光越过苏妮娜，直直看向言若。
“是你！”苏妮娜突然转向言若，瞳孔猛地收缩，“你们当时就。。。”
“她一直是我女朋友。”江哲羽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冷硬。
苏妮娜踉跄后退一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所以你当着她的面加我微信？我就只是你们调情的工具？”
江哲羽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终于软了下来：“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然后转头就把我删了？”苏妮娜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砸在怀里的蛋糕盒上，将“生日快乐”四个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江哲羽一把揽过言若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身后传来“啪”的一声闷响——那个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渣男！”言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嘟囔道。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渣女。”江哲羽不甘示弱地回嘴，手上却将她的肩膀搂得更紧了些。
“是我让你撩她了？”言若仰起脸，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反正跟你脱不了关系。”江哲羽别过脸去，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
。。。
这几天江哲羽总是早出晚归，言若倒也乐得清静，可以专心准备考试。这天深夜，她戴着耳机练习英语听力，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突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屏幕上“陈凯旋”的名字疯狂闪烁，让言若心头一紧。
“喂？我们在‘江南小馆’。。。”电话那头陈凯旋的声音透着慌乱，“老江才喝了两瓶就断片了，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人突然不见了！”
言若一把扯下耳机，随手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夜风呼啸中，她不停地重拨江哲羽的号码，可回应她的始终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江哲羽。。。你千万不能出事。。。”她哽咽着喃喃自语，泪水刚溢出眼眶就被夜风吹散在黑暗中。
言若冲进“江南小馆”时，陈凯旋正从洗手间方向快步走来，脸色凝重地对她摇了摇头：“厕所都找遍了，没人！”
“包厢呢？”言若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发颤。
陈凯旋二话不说转身冲向走廊，“砰”地一声踹开了第一间包厢门。黑暗中，言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一扇、两扇。。。每踹开一扇空荡荡的包厢门，言若的心就沉一分。直到走廊尽头那间紧闭的包厢前，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门锁发出“咔嗒”的抵抗声。陈凯旋后退两步，猛地用肩膀撞开了门。
刺眼的灯光下，江哲羽衣衫不整地瘫坐在椅子上，衬衫大敞，露出大片胸膛。苏妮娜正跨坐在他腿上，举着手机摆出亲密的姿势，闪光灯在两人脸上亮起刺眼的白光。
“江哲羽！”言若的尖叫声刺破寂静，江哲羽的睫毛颤动，微微转了一下头。
陈凯旋一个箭步冲过去，把苏妮娜拽起来，迅速把江哲羽的衣服拉好。言若则一把夺过苏妮娜手中的手机。
“把手机还我！”苏妮娜不依不饶地扑上来抢夺，指甲差点划伤言若的手背。
言若一个侧身躲开，眼神凌厉如刀：“再抢一次，信不信我当场摔了它？”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屏幕上的相册里密密麻麻全是亲密合照，言若咬着唇快速滑动删除。每删一张，苏妮娜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另一边，陈凯旋手忙脚乱地给江哲羽系着衬衫扣子：“老江，醒醒！能站起来吗？”
江哲羽醉眼朦胧地笑着，突然捧住陈凯旋的脸：“若若。。。你来了。。。”说着就要亲上去。
陈凯旋像触电般猛地推开他，满脸惊恐，“睁开眼睛看清楚！老子是你兄弟！不是你的若若！”他使劲擦了擦脸，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言若仔细检查完所有照片都已删除，将手机重重抛回苏妮娜怀里。陈凯旋则像扛麻袋似的，把烂醉如泥的江哲羽甩到背上，踉踉跄跄往外走。
夜色中，短短五分钟的路程显得格外漫长。陈凯旋喘着粗气抱怨:“我是倒了什么霉？我喝了五瓶的人还能走直线，你这二两酒就成这样。。。”
“若若。。。”江哲羽的脑袋在陈凯旋肩头蹭来蹭去，酒气混着含糊不清的告白，“我好爱你。。。”
言若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恨不得当场找根针线把这醉鬼的嘴缝上。
突然，江哲羽支棱起脖子，对着陈凯旋的侧脸就是“吧唧”几口。陈凯旋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街道。
“江哲羽！”陈凯旋咬牙切齿地威胁，“你要再像个泰迪似的，老子就把你扔臭水沟里去！”
江哲羽的头再一次垂了下去，委屈巴巴地说:“若若。。。你今天好凶。。。”
“凶你大爷！”陈凯旋暴跳如雷，“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陈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