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昊家的后院内,身体和内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萧铃儿正手持软剑,与代莉斯喂招。代莉斯的拂尘轻扫萧铃儿的面门,却被她一晃轻松躲过,下一瞬,绝尘软剑竟已缠上了拂尘的白麻,一番较量后,两根白麻丝被软剑削断,随风飘散在了代莉斯的眼前。
一丝震惊在代莉斯的眼中一闪而过,别人不知道,可是她自己清楚,她手中所持的拂尘看似与一般的拂尘没有什么区别,但其上绑着的每一根白麻丝都是被她用亚述国的秘术所制成,不朽、不腐除非火烧,否则就连她自己也很难将之斩断。十数年来,但凡与代莉斯交手者,几乎没有人不折戟沉沙在她的这把拂尘之下。可今天,萧铃儿居然在三十招内斩断了拂尘的两根麻丝,她的功夫不见得比代莉斯高明多少,但其内力之强劲却让代莉斯咋舌不已。
代莉斯使了个手花,收回拂尘做了个结印,稳稳地站在了萧铃儿的面前,虽不情愿,但她还是冷着脸夸赞萧铃儿道:“丫头,没看出来,功夫和内力都不错嘛。小小年纪,居然能把软剑使到如此水平,也着实极为难得了。”
萧铃儿谦虚一笑,冲代莉斯抱拳道:“道长谬赞了。道长的功夫已臻化境,与您喂招,实在是让在下受益匪浅。”
“道长、道长,”代莉斯撇嘴道:“别这么叫我,听着难受,跟云奇那个臭小子一样,叫我阿代。”
萧铃儿眉眼弯弯,笑着冲代莉斯施礼道:“是,阿代道长。”
“小姐,道长。”这时,外出买菜的衔环挎着竹篮满载而归。
代莉斯当即兴冲冲地问衔环道:“买肉了吗?”
“买了。”衔环伸手从竹篮里拎出了一条拴着麻绳的五花肉,在代莉斯的眼前展示。
“无量天尊,”代莉斯甩了甩拂尘,很是满意地点头道:“你们俩聊天吧,贫道去做功课了。”
萧铃儿与衔环会心一笑,代莉斯所谓的做功课,实际上就是找个僻静的地儿睡大觉。几日相处下来,她们对代莉斯这个看似有几分不羁、几分孤傲、几分腹黑的女冠,有了全新的认识,发现她实在是个“嘴硬心软、口是心非、不拘小节”,极好相处的妙人。
“节草,她还活着吗?”代莉斯离开后,萧铃儿突然问了衔环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死了。”衔环实话实说道:“自尽。”
“看来,她是宁愿死也不愿供出幕后黑手啊。”萧铃儿道。
“是。”衔环道:“她的老子娘和兄弟失踪了。”
萧铃儿摸着下巴,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那你觉得究竟是谁想杀我呢?”
“奴婢不知。”衔环垂首道。
“你随我来。”说着话,萧铃儿将衔环拉到了她居住的东厢,扔了两个抹胸在她的面前。
“小姐,这、这是?”衔环立即两腮绯红,甚是茫然道。
“这是我住在齐宅时,别人送的。”萧铃儿指了指抹胸上绣工精美的兰花,问衔环道:“猜猜看,是谁送的?”
“是、是大小姐?”衔环试探着问道。
“嗯,你猜对了。”萧铃儿点点头,然后又扔了一支弩箭在衔环的面前。
“这、这是?”衔环又一次茫然了。
“这是那日齐宅被抄时我从抱竹堂顺便捡出来塞进包袱里的,当日康卓就是用这支喂了毒药的弩箭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萧铃儿解释道。
“可是,这两样东西有什么联系吗?”衔环疑惑不解道。
“今日你出门后,我闲着没事突发奇想,就把这两样东西都找了出来交给了阿代道长。你猜怎么着?”萧铃儿靠近衔环低声问道。
衔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只用了半个时辰,阿代道长就确定了一件事情,这支羽箭的箭簇和这两个抹胸上面居然都有毒,并且是一模一样的毒。呶,”萧铃儿用手指点了点那株活灵活现的兰花,冷声道:“看到没有,就是这株兰花,它所用的染料是用魔梗草制作而成的,一旦与人体的汗液融合即会由表皮渗入体内,不出半日中毒者就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身亡。练芙蓉将它们送给我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是她亲手做的,而且是绞了幽兰阁最好看的兰花做的样子。幸亏啊幸亏,幸亏我一直还没来得及穿,否则肯定会一命呜呼的。”
听到这里,衔环已然面色大变。
“练芙蓉想杀我,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的女子待在齐大哥的身边,我还是有些担心的。”顿了顿,萧铃儿道:“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是想让你把这一切都告诉齐大哥,好叫他有所提防。”
“为何叫我告诉大当家的?”衔环不解道。
“你不是每晚都要回齐宅向齐大哥汇报情况的吗?就像之前你跟节草所做的那样。”萧铃儿云淡风轻道。
“……”
这下,衔环彻底不淡定了,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竟从没有逃过萧铃儿的双眼,原来这个看起来无甚城府、单纯烂漫的女子心思居然如此的缜密。
“砰砰砰,”这时,一阵沉闷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估计是崔捕头回来了。”萧铃儿说着走到大门边拉开了门栓。
大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的信笺孤零零地躺在门槛上,上书“萧铃儿收”四个大字。
满腹狐疑的萧铃儿小心翼翼捡起了信笺,犹豫片刻后还是打开了蜡封,随即,一张红色烫绿边的帖子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这是,喜帖?萧铃儿的脸色骤然一变,大新朝的喜帖均是红色烫绿边的,虽然萧铃儿从未收到过,但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打开喜帖,里面只有一行简单的字——齐氏少宣与练氏芙蓉,今结为伉俪,特请前往观礼。
观礼时间就在,今日傍晚。
一时之间萧铃儿有些懵了,她翻来覆去将喜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方才接受了这样的一个事实——齐少宣要成亲了而且就在今日!
衔环颇为担心地看着萧铃儿,欲言又止。
“你早就知道了?”萧铃儿扬了扬喜帖,问衔环道。
衔环点头道:“这是大当家的前日定下的。”
“前日?”萧铃儿蹙眉道:“那岂不是刚出牢房就要入洞房么?”
“小姐,您要去观礼么?”衔环关心地问道。
“去,”萧铃儿道:“喜帖都收了,当然要去。”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场婚礼她一定要去观一观。
吉时吉日,宜嫁宜娶。
齐宅一派张灯结彩,硕大的喜灯和喜绸高高悬于门楣之上,丫鬟、仆从皆着新衣,喜气洋洋地在府门内外忙碌不停。前来观礼贺喜的亲朋、宾客川流不息,看热闹、讨喜糖的邻人更是一拨又一拨,再加上马车、牛驾,直接把齐宅所在的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萧铃儿和衔环赶到齐宅之时,恰是吉时伊始。
在摆放着齐少宣父母齐遥、方雅和练芙蓉父母练书城、符离牌位的祠堂内,在康大勇和众多宾朋以及贵宾杜季智等人的见证下,头戴大红花冠、身着青衣襦裙、手执绣金纨扇、环佩叮当、姿容绝美的新嫁娘练芙蓉,与身着大红礼服、头戴大红喜冠长身玉立的新郎齐少宣,在城尉郭锵的主婚下,祭祀天地三拜成礼,结为了夫妇,携手步入了洞房——雅菊阁。
衔环一直紧张地守着萧铃儿,唯恐她会有什么冲动之举,不过萧铃儿却真的只是在安安静静地观礼,无论是始终挂在脸上的微笑还是与齐少宣片刻对望时的点头致意,都显得那么得体、那么有礼。
待一对新人步入洞房之后,萧铃儿对衔环道:“今日我同你所说之事,你莫要告诉齐大哥了。”
“为何?”衔环问。
“他们既已结成夫妇,咱们又何必再去嚼人舌根,招人嫌呢?”萧铃儿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