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挺胸阔步走出大帐。
“好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呼延灼冷冷扫视着剩下的几位山东将领,
“本将不指望你们上阵了,
只要守住营地,保护粮草就行。
待此战结束,也会给你们记功!”
“是!”
那些抱着侥幸心理来的将领们欢欣鼓舞,
急忙拱手答应,
随后各自离去。
等众人散尽,
呼延灼注意到张清还留在原地。
相比云天彪,
他更欣赏张清的沉稳,
于是笑着问:
“张将军为何留下?可是还有什么要说?”
“呼延将军,既然云总管已经出征,”
张清开口说道,
“末将愿率军协助云总管。”
“哦?”
呼延灼颇为惊讶,
“张将军莫非是对云总管的能力有所怀疑?”
“呼延将军,非是我胆怯,”
张清直截了当地说,
“您初来京师,不了解梁山的实力。”
东昌府守将张清向呼延灼汇报军情。
东昌府距离梁山水泊仅百里之遥,张清始终对梁山可能的袭扰忧心忡忡。
他曾派人潜入水泊侦查,但收效甚微。
“梁山盘踞水泊,四周皆是水域,梁山人以舟船巡弋,外人难以靠近。”
张清苦笑道。
呼延灼皱眉,“哨探也这般说。
不过你的人虽未能深入水泊,却是否从周边村镇得到了些有用信息?”
张清点头,“我们得知梁山上目前有四十多位头领,实力不容小觑。
其中既有庸碌之辈,也有武艺高强的猛将,比如那位曾在景阳冈 ** 猛虎的赵大郎。”
呼延灼听后沉思,“难怪你之前提醒我不可轻敌。
看来此次征伐,需谨慎行事。”
“这匪寨日益壮大,”
“便知此人难以对付!”
“嗯,此话有理,”
呼延灼点头称是,
“我在河北时,就常听闻此人的威名。”
“可惜他沦为山贼,若是能加入军队,”
“凭他的本事,在西夏战场必定能建功立业。”
“呼延将军可是想招降赵大郎?”
张清疑惑问道。
“我确实这么想过,但……”
呼延灼说到这里,
无奈摇头,
“赵大郎的所作所为,早已惹怒东京的大人们。”
“我此次前来,已发誓要捉拿赵大郎,押回东京。”
“即便没有东京众人的嘱咐,”
张清接过话茬,
“将军招降赵大郎的想法,恐怕也不容易实现。”
“看他的一举一动,和普通的绿林贼寇截然不同,”
“依我看,他或许有黄巢那样的野心,”
“绝不会向朝廷低头。”
“罢了,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
呼延灼再次摇头,
“你接着说,梁山还有哪些猛将?”
“是!”
没羽箭回应一声后,
接着说道,
“赵大郎之下,便是他的两位结拜兄弟,”
“一位是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另一位是在延安府任提辖官的鲁智深。”
“这二人皆非等闲之辈,”
“他们武艺超群,”
“而且都有过从军经历,”
“对官府军中的情况了如指掌。”
“嗯,林冲确实令人惋惜,若不是……”
呼延灼说到这里,
欲言又止,
站在一旁的张清明白其中缘由,
虽太尉高俅已亡故,
但现任太尉高坎正是他的养子,
只要有高坎在,
林冲的冤屈便无法洗清。
“至于鲁智深,”
呼延灼蹙眉道:“早年曾听小种经略提及此事,说他武艺超群、胆识过人。
只可惜因行侠仗义而误伤人命,不得已出家为僧。
谁知后来竟投身绿林。”
张清接口道:“这两位与赵大郎乃结拜兄弟,平素赵大郎若不在山上,梁山事务多由他们二人主持。”
“嗯。”
呼延灼轻应一声,“林冲和鲁智深之后,梁山尚有三位出身官军的首领,其中一个是原青州统制霹雳火秦明,另一位是镇三山黄信。”
没羽箭接着道:“还有一位徐姓枪法教头,据说出身东京禁军,只是他的具体来历无人知晓。”
呼延灼冷笑:“秦明与黄信不过败军之将,战败后投靠匪寇,不足为惧。
但这徐教头……”
“此人底细,末将也未能查明。”
没羽箭摇首道,“只得知他曾效力于东京禁军,其余消息甚少。”
“既如此,此人多半是个无名之辈,不必太过在意。”
呼延灼冷哼。
张清欲言又止,最终沉默下来。
在没羽箭看来,赵大郎显然善于用人,这位徐教头既然受重托,必有过人之处。
梁山已有豹子头林冲坐镇,若徐教头毫无本事,断然难以担当枪法教练一职。
昔日,张清心中存疑,只因这些不过是他推测而来。
眼见呼延灼渐显不耐,张清亦未再多言。
众人所提及的那位精通枪法的徐教头,实则是那金 ** 徐宁。
当年,他因不愿献出祖传宝甲而遭高廉陷害,被流放至北方边地。
高廉夺走宝甲后,更暗中授意押解的差役伺机杀害徐宁。
恰逢赵言在柴进府邸作客,无意间发现此事,及时出手相救。
徐宁生性低调,不喜张扬,只愿家人平安。
即便加入梁山,也多专注于山中传授武艺,极少涉足外界事务。
因此,张清的手下难以掌握他的确切行踪。
幸而如此,否则若让呼延灼知晓徐宁身份,恐怕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连环马队遇到了劲敌。
“梁山之上,虽有几位出身军旅的首领,然另有几人亦不容轻视。”
没羽箭续道,“首当其冲者,乃阮氏三兄弟: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以及活阎罗阮小七。”
“此三人虽陆上技艺未知,却掌管梁山水军,且传闻水性极佳,非同寻常。”
“水军统领!”
呼延灼闻言眉头微蹙。
此次征讨梁山,他心中最忌惮的并非山寨中的匪首,而是那八百里水泊。
作为骑兵将领,麾下将士大多不擅水战,尤其那连环马阵,在陆地上威风凛凛,一旦入水,恐难保全。
昔日我在东京,虽闻水泊之名,却不料其规模如此浩大。”
呼延灼皱眉叹息,“早知道梁山水泊这般广阔,当初就该让蔡相他们派遣水军将领同行才对……”
“罢了,如今后悔也无益,”
呼延灼摇摇头,语气坚定,“一切随缘行事。”
“先逼梁山退入水泊,若到时实在难以攻入,再写信向蔡相求助。”
实际上,最稳妥的方案是立刻派人回东京,请蔡京等人调派水军支援。
然而呼延灼身为武将,已在朝中历练多年。
此次率军征讨梁山,蔡京、童贯等人对他寄予厚望,不仅委以重任,更赋予极大权限。
可眼下还未开战,若贸然向东京求援,蔡京、童贯等人难免心生疑虑,甚至怀疑他缺乏信心或胆怯。
一旦如此,依呼延灼对朝局的理解,这几位权臣极有可能派他人取代他的职位。
到那时,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身陷困境。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向东京求援。
“将军若执意如此,恐耗时太久,”
张清说完,见呼延灼面露疑惑,只好暂时搁置梁山首领之事,转而介绍梁山周边的市镇,“呼延将军可知,这水泊东南西北各有一座商镇?”
“自然知晓,”
呼延灼点头回应,“听说这四座商镇还是梁山所建?”
提及此,呼延灼神情微异。
他已年近四十,戎马半生,深知梁山的诸多作为令人难测。
自然曾多次平息过绿林匪患,
在他心中,那些盗匪大多是放火作乱之徒。
只要他们出没之地,
不仅是官府,
就连普通百姓也是避之不及。
可这梁山不同,
不但不抢掠附近百姓,
还特意建起市镇与民众交易!
据他从商镇探查的士兵处得知,
梁山周围的四个市镇,
不仅百业繁荣、人口众多,
镇中还有专门的梁山人士负责调解纠纷。
这简直如同一个小官府一般!
由此,呼延灼断定,
这梁山寨主必有大志向,
不然绝不会这样做!
“将军可知道,这四座市镇近半年来交易了多少财物?”
没羽箭问道。
“短时间内怎能知晓?”
呼延灼摇头。
“将军,我自梁山开始在水泊周边修建市镇起,就派人密切关注,”
张清说道,
“依我看,这半年多来,”
“单是这四座市镇的交易银钱就达两三百万贯,”
“粮食至少有五六十万石,”
“至于药材、生铁之类,更是数不胜数!”
“虽然梁山上到底有多少人尚不清楚,”
“但仅靠这些物资,就算被围攻十年八年,”
“梁山恐怕也能撑下去。”
“你说什么?梁山怎么会这么富足?”
呼延灼震惊道,
“两三百万贯银钱,五六十万石粮食,”
“这几乎相当于富裕州府一两年的赋税了!”
“梁山的财货从何而来?”
“将军有所不知,”
没羽箭苦笑道,
“梁山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制盐和制糖的手艺,”
“能把粗盐炼成洁白细腻的精盐,”
“还能做出雪白如霜的白糖!”
“这两种东西,寻常百姓家自然是难以承受。”
“然而富贵之家对此极为热衷。”
“自从那水泊四周的四个商镇设立以来,”
“往来各地与梁山交易精盐、白糖的商队便络绎不绝,数不胜数。”
“这才造就了梁山今日的富裕。”
“原来如此。”
呼延灼愤怒得咬紧牙关,
“这些奸猾的商人,真是什么钱都敢赚!”
“我当年在西军时,就常抓到偷偷与西夏做买卖的商人!”
“将军,商人们视财如命,”
没羽箭笑着说道,
“梁山的精盐和白糖,只需转手就能获得十倍乃至二三十倍的利润,”
“不仅是普通商人,就连地方上的大户也大多参与其中,甚至……”
没羽箭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话头,神情显得欲言又止,显然此事另有深意。
“甚至如何?”
呼延灼追问一句后,心中突然有所触动。
他想起从前在西军时,那些朝廷将领常常暗中让家丁假扮成商贩与西夏交易。
而这片山东之地,如果精盐和白糖真能带来如此暴利,岂不是……
“难道附近的州府官员也卷入其中了?”
呼延灼压低声音问道。
“将军所料不错,”
没羽箭轻声叹息道,“据我所知,山东各州的官宦之家,”
“胆小的只是派家人假扮商人,用自家的钱财与梁山交易,”
“胆大的则直接挪用公款与梁山进行交易!”
“你说什么?挪用?”
呼延灼顿时惊呆了。
“这些官员竟胆大妄为至此?”
“他们难道不怕朝廷派人来查吗?”
“将军切莫忘记,这精盐和白糖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没羽箭感叹道,“那些官员早已靠此获利颇丰。”
即便朝廷派遣官员前来调查,他们只需拿出些许银两填补官仓亏空,再以部分贿赂上下官员,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山东各州的吏治竟已败坏到如此地步?
呼延灼满脸难以置信,“将军,如今四海之内,哪里不是这般情形?正所谓上行下效,东京的大人们整日盼着地方进贡财物,地方官员为了升迁,自然要竭力搜刮百姓。”
此言让呼延灼陷入沉思。
他征战多年,深知如今朝廷内外已是乌烟瘴气。
“难怪此次朝廷旨意下达,那些地方官员竟敢派遣老弱病残充数。”
呼延灼愤慨道。
“将军误会他们了。”
没羽箭笑着解释,“梁山虽财源丰厚,但地方官员怎敢公然违抗朝廷旨意?况且这次围剿梁山,是由蔡相等人主导。”
“可这……”
呼延灼疑惑地皱眉。
“将军,山东不同于开封。”
张清苦笑道,“去年因朝廷强行推行青苗法,已在民间激起民怨,民心浮动。
如今梁山带头 ** ,各地盗匪蜂起。”
“实力雄厚的州府还能勉强平叛,那些弱小的州府,有些甚至已被绿林包围。
一众官员平日里连城门都不敢出,唯恐遭遇劫掠。”
呼延灼叹息一声,“我在京中时,蔡相等人从不提及此事。”
“他们只关心每年的赋税收入,哪有闲暇顾及其他?”
张清冷嘲热讽,“当今天下的乱象,皆因他们而起!”
“罢了,这些话莫再提起。”
呼延灼严厉地瞪了没羽箭一眼。
“今日之事,我听见尚且无妨,”
“若让旁人得知,”
“你以为林冲的遭遇对你而言算得了什么?”
此次征讨梁山,呼延灼虽为主帅,但他麾下士兵多是从东京禁军中挑选,许多低级 ** 也来自原禁军编制。
其中必然有不少蔡京、童贯的亲信。
张清出言诋毁蔡京、童贯等人,呼延灼或许能容忍,但若消息传至东京,张清必定难逃重罚。
到那时,恐怕连呼延灼也会受到牵连。
“是!”
没羽箭连忙答应,他刚才一时冲动才失言,此刻已觉后悔,于是急忙转移话题,“因此末将认为,将军围攻梁山的策略恐难成功。”
“梁山上现有粮食五六十万石,还有田地和水渠可供耕种。”
“水泊面积达八百里,内有无数鱼鳖资源。”
“若将军执意采取围堵之策,恐怕耗费十余年也未必见效……”
“罢了,此事暂且搁置,”
呼延灼长叹一声,先前的信心已荡然无存。
他未曾料到,平定绿林贼寇竟会面对如此独特的梁山势力!
然而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呼延灼若此时退缩,东京的蔡京等人绝不会放过他!而且身为呼延家族出身的将领,临阵退缩更是给家族蒙羞。
“哦?你不是刚提到梁山首领吗?”
呼延灼催促道,“接着说。”
“是!”
没羽箭回应一声,继续说道:“阮氏三兄弟在梁山负责统领水军。”
梁山虽为渔户聚集之地,但众人水性娴熟,其领袖亦不乏武艺精湛之辈。
屠龙手孙安、双枪将栾廷玉兄弟、青面兽杨志以及汴祥、史进等人,均属此列。
杨志乃天波府杨家之后,因丢失生辰纲而投奔梁山。
栾廷玉与栾廷芳本为祝家庄供奉,然而祝家庄因故得罪梁山,遭围剿后庄主一家惨遭杀害。
其余如孙安、汴祥、史进等人,虽出身江湖,却也各有名望,武艺之高,不输寻常将领。
梁山除武将外,更有田地开发、山寨管理、船只建造及马匹繁育等事务的负责人。
此外,尚有几位女将,负责守护梁山后寨。
呼延灼听罢,沉思片刻说道:“即便如此,梁山之力仍不足以对抗大军。”
张清随即补充道:“梁山还有三位杰出军师,许贯忠、闻焕章和朱武。”
呼延灼疑惑:“许贯忠?他不是今年的武科状元吗?”
张清点头:“此人文武兼备,还通晓地理天象。
只因他曾劝阻朝廷联合金国攻打辽国,认为此举会引狼入室,更曾上书谏言。”
“唉,实在令人惋惜啊。”
呼延灼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能考中武状元的,必定才华横溢。
这般人才竟沦落至绿林之中,实在可惜。”
“这都是因为许状元得罪了童枢密等人。”
没羽箭苦笑道:
“童枢密一心想要封王,早已把北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视作囊中之物。
可许状元偏说金人如猛虎,辽国只是病狼。
眼下朝廷对付病狼尚且吃力,一旦与金人联手,采取驱虎吞狼之计,待辽人被灭,金人这头猛虎势必挥师南下。
到那时,恐怕又要陷入当年五胡乱华般的灾难。”
“嗯,这位许状元所言确有一定道理。”
呼延灼点头附和,“我之前在北方驻守时就发现,因百年未曾交战,北地驻军早已懈怠。
特别是大名府,本是防范辽国的重要军镇,如今却成了贸易枢纽。
官兵整日不是训练杀敌,而是想方设法走私牟利。
这样的军队,又怎能上阵杀敌?”
“呼延将军,您这么讲,难道许贯忠所说的都是事实?”
张清疑惑地问。
“你没去过北方,不清楚那些蛮夷的秉性。”
呼延灼眉头微蹙,轻声道:“那些部族不懂礼数,也不会农耕,一心只想不劳而获,靠劫掠维生。”
“就像当年的大辽国,起初也是这般模样,后因受到汉人文化熏陶,才逐渐收敛野性,与中原维持了百年的和平。”
“倘若辽国被金人所败,北疆势必再添强敌。
到那时,金人见汉地繁华富庶,岂会无动于衷?”
张清忍不住接口:“照此看来,这位许状元倒是颇有远见。
只可惜朝廷未听其劝,恐怕日后会有大患。”
呼延灼摆手笑道:“即便金兵南侵,我辈只需奋不顾身,保家卫国,便对得起一身本领。
不过,梁山上尚有哪两位军师?”
没羽箭答道:“如今梁山仅剩闻焕章与朱武二人。
朱武出身绿林,绰号神机军师,曾盘踞少华山。
前些时日,因延安府出事,少华山遭围攻,他们被迫突围,遂投奔梁山。”
“至于闻焕章的过往,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他早年似是东京附近某村的教书先生。”
呼延灼冷哼一声:“那些读书人,稍不如意便想另攀高枝。
依我看,这闻焕章定是个张元,妄图借乱世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