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公主府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巡逻侍卫规律而轻微的脚步声偶尔划破宁静。
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如同最卑劣的爬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西角客院。周炀换上了一身深色的夜行衣(影帝道具箱里翻出来的戏服),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他弓着腰,借助花木山石的阴影,像一抹粘稠的污渍,朝着府邸最中心、那座灯火早已熄灭的华丽寝殿方向潜行。
**拼了!只要闯进去!只要能碰到她!哪怕一下!任务就完成了!** 他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一半是恐惧,一半是疯狂的兴奋。**混乱?制造混乱还不简单!放把火?或者…** 他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一小包磷粉(同样是“道具”)。
他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墙壁移动,终于摸到了寝殿外那圈精致回廊的阴影里。目标就在眼前!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后,就是他摆脱这地狱的唯一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铆足劲冲过去,用身体撞开那扇门——
一只冰冷、如同铁钳般的手,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的阴影里伸了出来,精准无比地、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后衣领!
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抗拒的绝对力量,瞬间扼杀了他所有的前冲之势,将他整个人像拎一只待宰的鸡崽般提离了地面!
周炀魂飞魄散!喉咙被衣领勒住,连惊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蹬着悬空的双腿,惊恐地扭过头。
桑晋!
他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融在廊柱浓重的阴影里,仿佛他本就是那阴影的一部分。月光吝啬地漏下几缕,只能照亮他刀削般冷硬的下颌线条和紧抿的薄唇。那双掩在阴影里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周炀惊恐扭曲的脸,里面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在看一只闯入禁地、自寻死路的蝼蚁。
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铁钳般的手,拎着还在徒劳挣扎的周炀,转身,步履沉稳,如同拎着一袋无关紧要的垃圾,径直朝着西角客院的方向走去。
“唔…唔唔!” 周炀想挣扎,想怒骂,想求饶,可衣领死死卡住他的气管,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脸憋得紫红。
桑晋充耳不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很快,周炀那间偏僻小院的门就近在眼前。桑晋甚至懒得伸手推门,手臂只是随意地一甩!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周炀感觉自己像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自己那扇薄薄的房门上!
“砰——哗啦!”
门板应声而裂!周炀狼狈不堪地滚进了自己房间冰冷的地面,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桑晋站在破开的门口,月光终于照亮了他半边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的周炀,声音比夜风更冷,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警告:
“周公子,”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周炀浑身发寒,“夜路走多了,当心撞见鬼。下次再走错路…” 他放在腰间刀柄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那柄窄刀在鞘中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就未必回得来了。”
说完,他转身,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门外的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只剩下破碎的门板和瘫在地上、浑身剧痛、恐惧与屈辱交织到极点的周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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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带着虚假的暖意,透过窗棂洒在花园小径湿润的鹅卵石上。慕容临湘心情颇好,正打算去后园暖房看看新移栽的几株名品牡丹。
刚走到一处假山石旁,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刻意拔高的、极其“虚弱”的惊呼。
“啊!”
只见周炀“恰好”出现在她前方几步远的小径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额头,身体摇摇欲坠,脸色煞白(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然后如同慢动作回放般,软软地朝着慕容临湘的方向“晕倒”下去!姿势标准,角度精准,正好能“摔”进她怀里!
完美! 周炀闭着眼,心里默数。**三…二…一…接住我!
预想中温香软玉的怀抱没有到来。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谪仙降世,带着一股清苦的药香,鬼魅般出现在周炀即将“着陆”的位置。裴雪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稳稳端着一个打开的针囊,里面密密麻麻排满了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银针!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人淡如菊、温润如玉的浅笑,眼神却带着医者见猎心喜的“专注”。
“哎呀!周公子这是怎么了?面色青白,气息紊乱,可是厥症突发?” 裴雪青的声音清润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专业”。他动作快如闪电,两根最长、最粗、寒光最瘆人的银针已经捏在了指尖,针尖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莫慌莫慌!此症凶险,需立刻行针急救!百会、神庭、人中…哦,还有涌泉,需深刺引邪!” 他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那两根明晃晃、足有三寸长的银针,精准无比地朝着周炀头顶的百会穴和额前神庭穴的位置就要扎下去!动作又快又狠,带着破空的风声!
周炀虽然闭着眼,但那破空声和裴雪青口中报出的穴位名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百会?神庭?深刺?!这他妈是要把我扎成刺猬还是直接送我归西?!**
巨大的恐惧瞬间战胜了演技!在针尖即将触及他头皮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周炀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堪比被踩了尾巴的猫的凄厉尖叫:“嗷——!!!”
他整个人如同装了弹簧般,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个“厥症”患者!
“我…我好了!突然好了!神清气爽!裴太医!您真是神医!针到病除!太感谢了!” 周炀语无伦次,脸色比刚才装晕时还要白上三分,一边惊恐地盯着裴雪青手里那两根差点送他上路的银针,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脚下不停地往后退,活像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