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乃是从苏州到长江必经之路。其中湖心一处险滩名叫“鬼见愁”。此处暗礁密布,水道狭窄。这一日,一艘商船迤逦而来,隐隐听到里面丝竹管乐之声传来,湖面风景秀丽,阵阵雅乐传来,倒也颇具风情。
“哼。”此时鄱阳湖深处芦苇荡之中,却正埋伏着一众快船,为首的柳三娘冷笑道:“这些富商倒是好雅兴,岂不闻乐极生悲么?今日便叫他们见识一下咱们鄱阳湖黑蛟寨的威风!”说着一挥手,只听一声哨响,芦苇荡中忽地窜出几艘快船,霎那间如鲨鱼般将商船围了起来。
柳三娘娇笑一声,身形如无骨鳝鱼般跃起,直扑主船舱室!其他船上水匪则手持兵刃跳上商船准备夺船!她腰肢一扭,身形如同毒蛇一般扑进主舱,一对分水峨嵋刺在掌中旋转如陀螺,岂料并未见到所谓的歌姬,倒是一群铁锁帮众手持刀棒虎视眈眈。她大惊之下定睛一瞧,为首正是焦婉儿。
焦婉儿冷笑一声:“柳三娘,我等早已等候多时了!”柳三娘心道:“不好,中计了!”飞身就欲走,忽地身后风声飒然,她水蛇腰一闪,却是焦婉儿金鞭顶上金玲袭到,她刚闪过,却见那金玲恰似灵蛇忽地向下砸下,她急用峨眉刺一拨,那金鞭忽地一转,金玲已砸在她手腕上,她手腕吃痛,好在她轻功极佳,忍痛翻出舱外,叫道:“中计了,大家速撤!”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主船舱板轰然掀开,埋伏在内的并非歌姬,而是孙老石和盐帮兄弟!只见十几支灌满猛火油、绑缚硝石硫磺的 “火龙筒””正对准跳上来的水匪。
“放!” 孙老石怒吼!
“轰!轰轰.......” 火龙咆哮,烈焰狂喷!跳上来的水匪瞬间被火海吞噬,惨嚎连连!带队的水匪匪首双目欲裂,怒吼着撞向孙老石!孙老石却不与他硬拼,身形急退,他身边的盐帮兄弟抛出浸透火油的渔网!那匪首力气却大,手中铁棒猛撕渔网,却不料被紧随而至的盐帮兄弟用特制长钩钩住脚踝。趁他下盘不稳之际,孙老石冷笑一声,点燃一个沉重铁罐,奋力掷向其脚下水面。
“尝尝老子这水底龙王炮的滋味!”却见铁罐入水即爆!并非惊天动地,却掀起剧烈震荡的水波。那巨大水压狠狠冲击其脏腑耳膜,那匪首如遭重锤,七窍流血,未及反应,数根包铁盐叉已从不同角度狠狠刺入其关节、软肋之中。这位匪首也算高手,却被乱叉钉死在燃烧的船板上。
柳三娘见势不妙,施展 “无骨游身法”就想跳水遁走。身形刚触水面,忽见水下突然冒出数名漕帮水鬼,手中所持不是刀剑,而是坚韧无比的 “牛筋丝网 ”。只见大网当头罩下,柳三娘纵然身法再诡异,却也也难逃天罗地网。被缠得如同粽子,毒刺也施展不开,‘魅影鳝’却成了瓮中之鳖。
焦婉儿飞身上岸,她走到被绑缚的柳三娘面前,冷冷道:“你用迷烟暗算我时可曾想到今日?”
柳三娘面无人色,看着已成火海的快船,跟着前来的一众水匪竟然无一幸免。看着焦婉儿冰冷的眼神,终于崩溃:“焦姑娘饶…...饶命...…是张士信…...是他指使我们抓你的…...”
焦婉儿一言不发,抬手,一道寒光闪过,柳三娘咽喉绽开一朵血花,眼中的恐惧凝固,软倒在地。对她,焦婉儿自是恨极,想到那晚上自己在水牢中的惨状,已不屑于再多说一个字。
她将金丝鞭收回,对宋青书一礼:“小女子恨意难消,出手狠辣,还望公子莫怪。”
宋青书长叹一声道:“今日死伤固然不少,但对恶魔的慈祥便是对好人的残忍。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之责,焦姑娘无需多虑,昔年峨眉灭绝师太以除恶务尽闻名天下,天下英雄尽皆敬仰。只要姑娘以后不忘初心,惩恶扬善,在下便心下满足了。”
焦婉儿躬身下拜:“多谢公子教诲。婉儿定然谨记于心。”
此时漕帮、盐帮、铁锁帮一众豪杰已然将战场清理干净,吴七、孙老石、四位堂主等人前来岸边。吴奇笑道:“嘿嘿,这些水耗子无一漏网,如今应当趁热打铁,咱们何不直接杀到黑蛟寨,将这些杂碎一网打尽?”
孙老石道:“不错,眼下黑蛟寨实力大损,柳三娘所带精锐尽殁,咱们岂能容他梁通天有喘息之机?”众人随声附和。商议已毕,焦婉儿率铁锁帮,漕帮、盐帮群豪,整队已毕,悄悄前往黑蛟寨而来。
当夜,月黑风高。焦婉儿、吴七、孙老石率领漕帮水鬼、盐帮死士及部分铁锁帮精锐,乘坐特制的 “无声橹”快船,悄然逼近黑蛟寨水寨核心。忽地有人来报,原来盐帮孙老石一位旧部在黑蛟寨,得知孙老石前来,特来报讯,言道柳三娘迟迟未归,梁通天心下忐忑,因此前往张士信处去请“三仙”前来相助。眼下黑蛟寨却是群龙无首。
众人一听心下大喜,孙老石当即让他回去做内应,此人详细告知了黑蛟寨地形及布防情况,交代完毕悄悄返回。
此时水寨中灯火通明,但显然因柳三娘等人未归而人心惶惶,巡逻也松懈许多。梁通天正亲往请“三仙”去了,聚义厅中只剩梁通天之子梁翻江与几位小头目焦躁踱步。
焦婉儿换上一身紧身水靠,口衔分水峨眉刺,腰缠金玲鞭,对吴七、孙老石低语:“按计划行事!” 她如一条灵动的青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焦婉儿目标明确,正是梁通天引以为傲的指挥主舰“翻江号”。她凭借超高的水性,在水下潜行如电,由于早知水匪布防情况,因此得以轻易避开巡逻水匪,直抵船底。
梁翻江虽不及其父,却也非等闲之辈,由于常年在江上生活,对于水下本事却是非同一般。焦婉儿刚靠近船底,他便似有所觉。他抓起一把钢刀,飞身如一条巨鲨般跃入水中。只因水下,他却是自认为是自己的绝对领域!
两人在水底相遇,当即展开一场无声却凶险至极的搏杀!梁翻江刀法凶猛,钢刀搅动水流,形成道道致命旋涡。更兼其水下闭气功夫惊人,攻势连绵不绝。焦婉儿身法灵动,金铃索在水中却施展不开,她便以分水刺近身搏击,专刺沙通天眼、喉、腋下等罩门,更利用船体、锚链灵活闪避。宋青书传授的精妙身法在水的阻力下更显奇诡。
两人缠斗正酣,梁翻江忽觉水流有异,却见数条漕帮水鬼正用凿子猛凿“翻江号”船底!他不由得心底一沉。
焦婉儿抓住这电光火石之机,“给我死!”焦婉儿心中厉喝,分水刺灌注毕生功力,如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从梁翻江因惊怒而微张的口中刺入,后脑贯出!
梁翻江双目暴凸,鲜血混着湖水从口中汩汩涌出,手中钢刀无力滑落,庞大的身躯抽搐着向幽暗的湖底沉去。
几乎在梁翻江毙命的同时,岸上也爆发出震天喊杀之声。却是吴七、孙老石率众从多个方向突袭水寨。孙老石指挥盐帮兄弟,将早已准备好的 “猛火油罐 ”和 “硫磺火球” 用简易投石机抛入寨中。更有死士点燃装满火油的快船,撞向水寨木栅。
“轰!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烈焰冲天而起,黑蛟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木制建筑、船只噼啪燃烧,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侥幸逃生的水匪哭爹喊娘,跳入湖中,却又被埋伏的漕帮水鬼擒拿或格杀。
焦婉儿冷冷地看着这片吞噬过无数无辜、囚禁过自己的罪恶巢穴在烈火中崩塌。“清理战场,降者不杀,首恶伏诛!焚尽此窟,以慰亡灵!”焦婉儿的声音在火光中响起,清冷而威严。
鄱阳湖上,黑蛟寨的烈焰燃烧了整整一夜,映得湖水一片赤红。昔日作威作福的水匪巢穴,化作一片焦黑的废墟与漂浮的残骸。
黑蛟寨覆灭,震动高邮。只有梁通天不在寨中才躲过一劫。张士信暴跳如雷,严令“三仙”务必揪出真凶。由“画皮娘子”血玲珑负责。一时间,城内风声鹤唳,易容成各色人等的密探遍布街巷。
高邮城东,漕河码头。月色被厚重的乌云吞噬,唯余几点惨淡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堆积如山的盐包,散发出咸腥与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腻腐朽之气。此地,正是“毒仙”阴九幽的巢穴“腐骨堂”。
焦婉儿一身玄色夜行衣,紧贴在一艘废弃货船的阴影里,如同融入夜色的灵猫。前日铁锁帮探子传来消息,说是阴九幽正躲在此处修炼毒功。那阴九幽作恶多端,毒功非同小可,因此焦婉儿不让帮众前往送死。郑长老等人虽知焦婉儿武功高强,但阴九幽“腐脉断魂指”毒辣异常,却不敢让其冒险。
却见宋青书淡淡道:“无妨,这阴九幽无恶不作,在下自当替天行道。”
焦婉儿道:“诸位师叔、师姐放心,有宋公子在,何惧那小小的阴九幽?”众人方才点头答应。
“沙沙…...”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两个巡夜喽啰提着灯笼走近。
“妈的,这鬼地方,味儿冲得脑仁疼…...” 一人抱怨道。
“少废话!阴老仙的‘仙气’也是你能闻的?仔细你的皮!”另一人声音发颤。
焦婉儿屏息凝神,待二人走过拐角,身形如轻烟般掠出,足尖在盐包上几点,已无声无息攀上腐骨堂屋顶。揭开几片瓦,堂内景象映入眼帘:阴九幽一身惨绿袍服,枯瘦如柴,正盘坐于一个巨大的青铜药鼎前,鼎内墨绿色液体翻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他十指如钩,正将一截惨白的婴儿臂骨投入鼎中,口中念念有词。
“腐骨成瘴,炼婴为引…...老毒物,你死期到了!”焦婉儿眼中寒芒爆射,再不犹豫!她猛地揭开铜匣机括,对准阴九幽,含沙射影银针从头罩下!
“什么人?!”阴九幽何等警觉,厉啸一声,枯爪如电抓起道袍一挥,将毒针悉数击落。接着飞身而上,五指碧绿直奔向焦婉儿!
焦婉儿见他身形未到,一股腐臭腥气传来,知他浑身剧毒,不敢硬接,拧身闪开,阴九幽咔嚓一声击穿房顶,忽地一股大力袭来,他身在空中无法躲闪,只得擎双掌硬接。只听得“轰隆——”一声,阴九幽双臂齐断!
原来却是宋青书隔空一记“亢龙有悔”拍来,九阳神功催动降龙十八掌威猛无俦,岂是他能抵挡?掌风震得他鲜血狂喷,扑通从屋顶直摔下来。
咕咚一声正落在青铜药鼎之中。“腐骨瘴”本是他本命毒元所化,此刻却反噬其身。“滋滋”声中,他护身罡气如沸汤沃雪般消融,惨绿袍服瞬间化作飞灰,枯槁的皮肉被碧绿毒火疯狂舔舐,发出焦臭。他目眦欲裂,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啊——我的毒鼎!我的神功!!”
阴九幽连同青铜鼎“嘭”的一声炸开,只见腐骨堂已化作一片剧烈燃烧的碧绿火海,映得半边夜空诡谲可怖,阴九幽那扭曲的身影在火中疯狂挣扎,最终被滔天毒焰彻底吞噬。
三日后,城西“漱玉斋”书画铺。一个身姿婀娜、面罩轻纱的贵妇,在两名丫鬟搀扶下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她声音娇柔:“掌柜的,前日订的仇英《汉宫春晓图》摹本可好了?”举止优雅,毫无破绽。
一名清秀书生,正在挑选字画。她刻意选了临摹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与掌柜讨价还价,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门口。见那贵妇过来,却故意将《快雪时晴帖》丢在脚下,两人几乎同时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那书生忽地纵身出门而去,那贵妇冷笑一声,与两名丫环几乎同时纵身追上。
却听那贵妇冷笑道:“贱人!还想要逃走么?”
那书生来到城外,忽地站住,手中金玲鞭一抖,正是焦婉儿。那贵妇嘿嘿冷笑,“果然是你。”那两个“丫环”忽地左右欺上,袖中寒光闪烁,淬毒峨眉刺直刺焦婉儿后心!动作快如鬼魅,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