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冰凉的丝绸滑过我的脸颊。
我快步穿过医院后巷,高跟鞋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张鹭白的实验室就在前方那栋灰扑扑的老楼里,窗户透出惨白的灯光,像一只在黑夜中睁开的眼睛。
我正要上楼,一阵若有若无的草药味突然飘进鼻腔。
这气味——
和车库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我停住脚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刺破手机壳。
\"晚上好,殿下。\"
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见K斜倚在消防梯上,银戒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装扮得像电视剧里千里追凶的刺客。
黑色皮衣裹着瘦削的身材,栗色卷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下巴上的胡茬像是几天没刮。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锁骨处那个十字形疤痕——
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银光,那是纯银留下的永久灼痕。
\"滚下来。\"
我用古血族语命令道,声音压得极低。
K轻盈地一跃而下,落地时几乎没发出声音。
他行了一个夸张的礼,银戒指在胸前划出闪亮的弧线:
\"感谢殿下在瑞士的搭救,虽然您当时似乎更想直接把我捏死。\"
我眯起眼睛。
那晚在屠宰场,我确实考虑过直接解决这个麻烦,而不是把他带回古董店地下室。
但某种直觉让我留下了他——
也许是那双灰蓝色眼睛里闪烁的求生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用中文回答,同时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监控或路人。
K轻笑一声,也切换成略带口音的中文:\"当然,殿下从不承认任何事。\"
他歪头看我,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
\"就像您不会承认那些祭台上的老人正在变成什么。\"
\"你跟踪我?\"
我向前一步,血族的威压如潮水般释放。
K立刻单膝跪地,脖颈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但嘴角依然挂着那抹令人恼火的笑:
\"只是...想表达谢意。顺便...\"
他艰难地呼吸着,\"提供一些...血月的情报。\"
我略微收回威压,让他能继续说下去。
K喘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血月正在清剿所有知情者,包括我这样的'失败实验品'。\"
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上的疤痕,\"我想寻求您的庇护。\"
\"理由?\"
\"我知道他们的计划,知道如何救那些老人。\"
K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且,我猜您不希望那位张医生发现您的...特殊之处?\"
我的手指瞬间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在墙上。
砖石在他的撞击下裂开细纹,但K的表情丝毫未变,甚至带着某种愉悦。
\"威胁我?\"
我轻声问,指甲慢慢变长,抵在他的颈动脉上。
K艰难地摇头:\"合作...提议。\"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银戒指弹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芯片,\"这里有血月三个主要实验室的位置...和逆转变异的方法。\"
我松开手,他滑落在地,咳嗽着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
\"为什么帮我?\"我问。
K舔了舔指尖的血,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因为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对抗血月的存在,殿下。而且...\"
他顿了顿,\"我厌倦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夜风吹动巷子里的废纸,远处传来警笛声。
我盯着K的眼睛,试图找出欺骗的痕迹。
混血种向来不被纯血族信任,他们太接近人类,太善变。
但这个K...
他眼中有什么东西让我犹豫。
\"我不需要盟友。\"
最终我说,\"尤其是混血种。\"
K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整理着皮衣领子:\"高傲的亲王殿下。\"
他的语气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某种理解,\"永生的孤独,您不累吗?\"
这句话像一把银刀刺进我的胸口。
我转身就走,黑色风衣在身后翻卷如翼。
\"等等!\"
K在身后喊道,\"您会需要这个!\"
一个东西划过空气朝我飞来。
我头也不回地接住——
是那枚银戒指,芯片还在里面。
\"就当是预付的房租!\"
K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会让您看到我的价值,殿下...\"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张鹭白直接打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才接听:\"在楼下,马上到。\"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低沉而平稳:\"舒虞情绪不太稳定,你最好快点。\"
挂断电话,我将戒指塞进内袋。
K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节奏,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张鹭白的发现。
至于那个混血种...
如果他敢妨碍我,我会让他后悔从瑞士活着回来。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时,张鹭白正站在显微镜前,白大褂下的肩膀线条紧绷。
舒虞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脸色苍白得像纸,看到我时才稍微振作。
\"裴总!\"
他跳起来,眼睛红肿,\"奶奶她...那些医生说她的dNA在重组,这不可能...人类dNA怎么可能...\"
张鹭白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他手里拿着一份化验单:\"血液分析显示,所有受害者体内都含有一种类似逆转录病毒的基因片段。\"
\"智脑素里的?\"
我接过化验单,假装阅读那些复杂的数据。
\"不止。\"
张鹭白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这种基因序列与人类基因组有0.3%的差异,却与某些...传说中生物的基因特征高度吻合。\"
我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0.3%——
正是他之前提到过的,我血液样本中的异常比例。
舒虞突然插话:\"就像吸血鬼电影里那样?太荒谬了!\"
张鹭白没有笑:\"科学上,任何能够解释现象的假设都值得考虑。\"
他看向我,\"特别是当多个独立证据指向同一方向时。\"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他在怀疑什么?
又确认了什么?
我保持着完美的镇定:\"所以你的结论是?\"
\"有人在用基因工程制造某种...光敏性增强的人类亚种。\"
张鹭白谨慎地选择着词语,\"而智脑素是传播媒介。\"
舒虞倒吸一口冷气:\"奶奶变成...吸血鬼了?\"
\"不。\"
张鹭白摇头,\"如果是那样,他们应该惧怕阳光,但不会在阳光下自燃。这更像是...不完整的转化。\"
他说\"不完整的转化\"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手腕——
那道早已愈合的伤口位置。
那又怎样?
上演过两次的剧情,早该见怪不怪了,不是吗?
\"有逆转方法吗?\"我问。
张鹭白推了推眼镜:\"理论上,如果能找到原始基因序列,可以设计RNA干扰片段来阻断变异过程。但...\"
\"但需要样本。\"
我接上他的话,同时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原始样本。\"
实验室陷入沉默。
舒虞看看我,又看看张鹭白,最后低下头:\"我去看看奶奶...\"
他小声说,拖着脚步离开了实验室。
门关上的瞬间,张鹭白突然开口:\"你刚才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