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地板像一块巨大的寒冰,贪婪地汲取着陈默身上最后一丝热量。胸口的“七日回魂印”每一次搏动,都如同冰锤重击,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更深的寒意。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在湿滑、倾斜、布满锈蚀和粘稠污物的钢铁通道里艰难地向前蠕动。每一次拖动手臂,每一次蹬动膝盖,都伴随着肌肉撕裂的痛楚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汗水混合着冰冷的冷凝水珠和污垢,从他额角滑落,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身后的黑暗里,那“沙沙…沙沙…”的摩擦声如同跗骨之蛆,不紧不慢,却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仿佛一个耐心的猎人,在欣赏猎物垂死的挣扎。这声音比直接的攻击更折磨神经,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陈默:死亡如影随形。
他不敢回头。衰弱的阴阳眼只能勉强捕捉到身后一片翻滚的、充满恶意的混沌能量,那团模糊的灰影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缀着。他只能朝着前方那似乎永无尽头的黑暗爬行,祈求能找到一个藏身之所,或者…一条生路。
通道似乎永无止境。倾斜的角度时而陡峭时而平缓。两侧锈蚀的舱壁上,那些刻蚀的南洋符文在幽暗中如同血管般微微脉动着暗红的光。破碎的玻璃器皿在身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空气越来越污浊,那股混合着铁锈、海泥、消毒水和蛋白质腐败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毒雾,刺激着他的喉咙和肺部,引发一阵阵剧烈的呛咳。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爬过一段相对平缓的区域,前方的通道似乎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上延伸,坡度更陡,另一条则向下倾斜,没入更深的黑暗,隐约有水流声传来。
向上的路看起来更艰难,但或许能远离某些东西?向下的路有水流,但在这沉船里,水流意味着什么?可能是破裂的舱室,也可能是…陷阱。
就在陈默犹豫的瞬间——
噗叽…噗叽…
一阵粘稠液体被搅动的声音,混合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湿透皮革被撕裂的声响,猛地从下方那条通道深处传来!这声音比身后的“沙沙”声更近、更清晰、更…恶心!
陈默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同时,他那衰弱的阴阳眼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视野瞬间被强行塞入了一幅短暂而恐怖的画面:下方通道的拐角处,一个由高度腐烂的、肿胀发绿的肉体组织、外翻的溃烂内脏和无数蠕动的、带着吸盘的惨白色触须构成的、不成人形的怪物,正用它那没有眼睛、只有一张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裂口,“嗅探”着空气!它散发出的怨念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疯狂的饥饿感!是实验体怨灵!而且是形态更为扭曲、力量更强的个体!
不能向下!
陈默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用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条向上延伸的陡峭通道爬去!身后的“沙沙”声似乎也察觉到了下方的动静,停顿了一下。
向上的通道坡度接近45度,布满湿滑的苔藓和凝结的油污,爬起来异常艰难。陈默像壁虎一样,手指死死抠进锈蚀钢板缝隙里,指甲翻裂也浑然不觉,膝盖在粗糙的金属上摩擦出血痕。每一次向上挪动一寸,都耗尽他巨大的体力。胸口的印记冰冷地搏动着,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力竭滑落时,前方出现了一扇半开的、严重变形的舱门!门内一片漆黑,但似乎是相对封闭的空间!
希望!哪怕只是一丝!
陈默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猛地向上窜了几步,手脚并用地钻进了那扇半开的舱门,然后用肩膀死死顶住沉重、锈死的门板,试图将它关上!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门板在巨大的锈蚀阻力下,只艰难地移动了不到十厘米!一条十几厘米宽的缝隙依然敞开着!
就在这时!下方通道里那“噗叽噗叽”的蠕动声和湿皮革撕裂声骤然逼近!同时,身后那“沙沙”的摩擦声也瞬间加速!两股冰冷、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同时从上下两个方向,朝着他藏身的门缝汹涌扑来!
“呃啊!”陈默目眦欲裂,绝望地将身体死死压在门板上,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推动!但锈蚀的门轴如同焊死一般!他的力量在幽灵船的规则面前,渺小得可笑!
下方的门缝阴影处,一条沾满黑色粘液、布满吸盘和溃烂肉芽的惨白色触须,如同毒蛇般猛地探了进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直卷陈默的脚踝!
上方门缝的黑暗中,那团一直缀着他的模糊灰影也瞬间凝聚!一只由纯粹阴影和冰冷怨念构成的、指节扭曲的“手”,悄无声息地穿过缝隙,抓向陈默的脖颈!
上下夹击!绝境!
陈默避无可避!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甚至能闻到触须上浓烈的腐烂气味和那阴影之手上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嗡——!”
陈默胸口那一直冰冷搏动的“七日回魂印”,似乎被这两股强大的怨念同时刺激,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幽蓝色光芒!这光芒不再仅仅是映照,而是如同实质的、冰冷的火焰般透体而出!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冰块上!那只抓向他脖颈的阴影之手,在接触到幽蓝光芒的瞬间,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陈默的灵魂“听”到了剧烈的能量波动),猛地缩了回去!指尖部分如同被灼烧般消散!
噗!
那条卷向他脚踝的腐烂触须,也被幽蓝光芒扫中!接触点冒出一股焦臭的黑烟!触须剧烈地痉挛、抽搐,如同被烫伤的毒蛇,闪电般缩回了门缝外的黑暗中!
两股恐怖的袭击,竟被印记爆发出的幽蓝光芒暂时逼退!
陈默愣住了,随即是劫后余生的狂喜!这诅咒印记…在保护他?不!不对!他立刻感受到一股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冰冷和虚弱感席卷全身!胸口的印记仿佛一个贪婪的吸血鬼,刚才的爆发消耗了他巨大的生命力!皮肤下暗蓝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瞬间爬过了他的下颌线,逼近了耳根!侵蚀度瞬间飙升!同时,阴阳眼在印记爆发能量的冲击下,如同被强行激活的探照灯,视野骤然变得“清晰”!
他“看”到门外:下方,那个由腐烂肉块和触须构成的实验体怨灵,在门外的阴影中痛苦地翻滚、重组,散发着暴怒的气息;上方,那团模糊的灰影重新凝聚,但明显淡薄了一些,冰冷的恶意更加凝练。它们暂时被逼退,但并未离开,而是在门外逡巡,如同等待猎物流血的鬣狗!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阴阳眼强化的视野中,他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狭小舱室——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储物间。角落里堆着一些锈蚀的金属桶和腐朽的木箱。而在舱室最内侧的墙壁上,赫然刻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南洋符文!那符文的线条里,暗红色的流光如同粘稠的血液般缓缓流动,散发出的怨念气息,竟与他胸口的印记产生了微弱的共鸣!正是这个符文的力量,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门外的怨灵,加上印记的爆发,才暂时保住了他的命!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印记的爆发是饮鸩止渴!门外虎视眈眈!侵蚀度在飙升!时间在飞逝!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刻着符文的舱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看着那条依然敞开的、如同地狱之口的门缝,听着门外怨灵的低沉嘶鸣和蠕动声,感受着胸口印记疯狂的搏动和蔓延的冰冷纹路。
第六天…在这艘钢铁墓穴里,每一秒都是向死亡的深渊滑落。苏瑾…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