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从养心殿回来,皇后已经等候在慈宁宫许久。
甫一入门,太后清场之后,难得对皇后疾言厉色:“跪下!”
宜修心知太后实则也厌恶她迫害龙胎的行为,兼之皇帝大怒全靠太后周全,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跪下,心底却是恼恨太后这样不给她面子。
竹息和剪秋还在此看着呢。
太后又岂能看不出来,宜修在她面前还嫩着呢。
只是一想到她在皇帝面前也是这样露拙出丑,被人一眼就看出心底的心思就愈发动怒。
她当年在康熙帝的后宫手段难道使的少了不成,怎么在康熙心里她还是“行善事,道德高尚”的德妃。
而宜修,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占据着皇后的身份,既不能得到皇帝的心,还连一点苦劳都没在皇帝那里记上账。
这是何等无用,都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终究是不及纯元多矣。
她也懒怠再多说什么,总归这个表侄女向来阳奉阴违,不肯听她两句。
只对着她下最后通牒:“你只听好了,哀家跟你说最后一次,淑贵人的胎你动不得。此次为了保全你,哀家手中七八成的人都要交给皇帝,你若是再多行不义,必会自取灭亡。”
宜修瞳孔一缩,骤然抬头,嗫嚅着不敢开口,她当然不是心疼太后,只是知道从此太后没法子为她收尾,只能靠和皇帝的一点母子情分保护她了,真正的势力已几近于无。
想到这,又不禁有些放松,既然如此,太后也不能压在她头上了吧。
永和宫,余莺儿自然不会知道这对姑侄之间的密谈,但完颜氏来禀告:“贵人,奴婢查探到有人在打探您额娘的消息,仿佛是太后那边的人。”
太后?余莺儿稍加思索,决定对太后透露一些讯息。
毕竟这老太婆是铁板钉钉站在皇后那边的,她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乌雅氏当年跟着德妃全盘押注老十四。
皇帝那心眼儿多小啊,当年成为亲王后一点面子也不给,明确拒绝太后往他后院里塞什么表姐表妹。
只说他的后院不会有乌雅氏存在,登基之后自然也是如此。
故而,太后极为看重宜修这个外八路表侄女。
余莺儿的出身终究是太低,昨日打了皇后的脸,今天太后就过来了,表面上固然和蔼可亲,但绝不可信。
余莺儿不想去赌,万一太后发癫了想弄死她呢?
太后能有多大损失?估计小的可怜。
只有让太后知道皇帝心中有多看重她,才能不被太后捏死,她总要顾忌着皇帝的看法,哪怕为了她的亲亲十四好大儿。
不久,太后就了解了一部分的前因后果。
那余莺儿是家中长姐,有一同母弟弟,阿玛和额娘不必说,肯定是偏心弟弟的,于是她便怀恨在心,一朝翻身就想要狠狠报复回去。
只是额娘毕竟是额娘,余莺儿让其住在耳房小小作弄一番也就罢了。
而她为了她弟弟亲自在皇上面前求了一位大儒做老师,这原本是值得称道的,长姐关爱幼弟自古以来都是美谈。
太后的人却了解到,弟弟时常被老师打得下不来床,手上也被打得没有半块好肉,笔都拿不了,何谈读书呢?
太后闭眼,深深呼进一口气,只觉原来如此。
她那大儿子,睚眦必报,身为帝王,却必须克制,不能放肆。
余莺儿和他何其像,却比他肆意妄为得多,想必看着余莺儿高兴,她那老四也感同身受。
他们俩就连得势之后欺压弟弟的手段都相差无几,一个是以孝道为借口,让弟弟去守皇陵,实则就是流放。
一个是以读书为理由,见天儿的让老师对弟弟棍棒加身。
其实,太后不知道,余莺儿碍于宫规,不能在弟弟面前和额娘亲亲密密的示威,整日怏怏不乐。
还是皇帝亲自帮忙给她出的主意。
当然,皇帝帮忙帮得很快乐就是了。
其余之事,过于私密,余莺儿也不准备泄露,只她和皇帝两人知道即可,太后不得而知。
但仅仅凭借知道那点儿东西和对大儿子的了解,她就知道余莺儿绝对动不得。
这次没真的出事还好,真出了事,只怕后宫要闹得个翻天覆地。
而她这个太后,一个同样偏心弟弟的额娘,在余莺儿的事上更是要绝对的清白才成。
万万不能让皇帝联想到什么。
太后立刻吩咐下去,若皇后固执己见,仍要暗害余莺儿,所有人手不得听令。
不得宠的皇后和能影响皇帝的太后之间,两家自然都是听太后的,哪怕乌拉那拉家也不例外。
于是,皇后便听到剪秋来回禀:底下的人不肯动手,气得她头风又发作了。
但皇后也并没有轻言放弃,她对打胎的执着,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寻摸过后宫所有人之后她一面开始在齐妃那里吹耳边风,另一边盯上了安陵容这个小答应。
之前本也打算利用她插入甄嬛小团体,现在又额外准备给她加加担子。
正好她因淑贵人过得格外艰难的事可以拿来利用一番。
表面上只是奴才想要讨好淑贵人才苛待于她,实际,皇后知道的更多些,就是余氏亲自吩咐的,要下面的人找安陵容麻烦。
虽然皇后不知道为什么,但倒是可以给安陵容透露一二。
常言道怀胎十月,前三月过去了还有七活八不活,还有生产这道鬼门关,还有小儿难养,她不急。
她没了孩子,也没了弱点,着急害怕的永远不会是她,而是那些有孩子的女人!
余莺儿敏锐察觉自她宣布有孕以来就无比躁动的后宫又一次安宁下来,恢复成之前小打小闹,争抢皇帝过夜权的状态。
皇帝也接回了被扔在汤泉行宫好几天的甄嬛。
皇后看着回宫的甄嬛,因初次侍寝来拜见她。
顶着一张憔悴的小脸,和姐姐艰难有孕时像极了,不免自得,又安慰她不要为了皇帝抛下她太难过,到底是皇嗣为重。
虽然淑贵人其实康健得很,一点事都没有。
甄嬛听着心头一紧一缩的难受,但在皇后明里暗里的挑唆下仍回答的滴水不漏。
身处逆境的时候她向来谨慎多智,反倒惊觉皇后并不像面上那样慈和。
之后,余莺儿安心在永和宫养胎,太后亲自下旨,淑贵人产育之前都免了请安。
皇帝常来探望她之余,若无其事的给甄嬛准备了椒房之喜,和撒帐,生饺子这样的民间婚嫁习俗。
反正都是冲着纯元脸,他才不管甄嬛面对时冷时热又位高权重的恋人有多患得患失。
接下来几天甄嬛更是连连侍寝,炸翻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