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丝绒窗帘被拉开一道缝隙,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流淌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道温暖的光带。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舞动。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宿醉带来的钝痛还隐隐盘踞在太阳穴,但更强烈的是一种不真实的漂浮感。
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简洁的线条,一盏造型别致的吊灯。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尚九熙身上那种清爽又带着点皂角的气息,混合着尚未散尽的酒味。意识一点点回笼,昨晚阳台上的拥抱,他滚烫的怀抱,嘶哑的低语,还有客厅里那无数道或震惊或了然的目光……记忆碎片汹涌而来,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我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尚九熙公寓的客房里。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只是外套被脱掉了,整齐地搭在床边的椅子上。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杯底压着一张便签纸。
拿起来,上面是尚九熙略显潦草却依旧好看的字迹:
「小月,我去园子了。厨房有温着的粥和包子,记得吃。等我下午回来。——九熙」
后面还画了个笨拙的笑脸。
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笑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涨,带着点不真切的甜蜜。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下午,身体里那股宿醉的疲惫感总算消退了大半。犹豫再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还是踏上了前往德云社后台的路。熟悉的胡同,熟悉的大门,只是这一次,心境截然不同。不再是角落里那个偷偷摸摸的影子,而是……带着一种隐秘的、被阳光晒过的雀跃。
推开后台那扇厚重的门,熟悉的混杂气味扑面而来。下午的后台,依旧是演出前特有的忙碌与松弛交织的气氛。何九华正对着镜子整理大褂的领口,从镜子里看到我,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扫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继续整理。那哼声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昨晚的别扭和不满。
张九龄和王九龙正凑在一起捣鼓手机,看见我进来,两人同时抬起头,脸上瞬间堆满了促狭又心照不宣的笑容。张九龄用胳膊肘捅了捅王九龙,后者立刻挤眉弄眼地拖长了调子:“哟——瞧瞧这是谁来了?我们尚老师的专属‘小祖宗’驾到——”
“去去去!”我脸一热,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小月来啦?”杨九郎正慢条斯理地泡着茶,抬头温和地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了然和一丝长辈般的慈和,“九熙在里面换衣服呢。”他朝更衣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更衣室紧闭的门。
就在这时,门“咔哒”一声开了。
尚九熙走了出来。他已经换好了晚上演出要穿的深蓝色大褂,身姿挺拔,脸上还带着刚整理过仪容的清爽。看到我站在门口,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带着点狡黠或疏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细碎的星光。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绽放出一个无比明亮、带着少年般纯粹喜悦的笑容,那笑容甚至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他几步就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了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带着各种“哦~”和“啧啧”声的师兄弟们,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我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冰凉的手。
“来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亲昵和欢喜,手指微微用力,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裹着我的指尖,“吃早饭了吗?头还疼不疼?”
“嗯,吃了,不疼了。”我小声回答,感觉自己的耳朵尖都在发烫,根本不敢看旁边那些看好戏的目光。
“哎哟喂——”王九龙怪叫一声,捂住眼睛,“这光天化日的,太晃眼了!我的钛合金狗眼啊!”
张九龄立刻接茬,捏着嗓子学:“‘头疼不疼?’——啧啧啧,尚老师,您这温柔劲儿,台上怎么没见使过啊?”
连一向淡定的周九良都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九熙,注意点影响,后台重地,禁止投喂狗粮。” 他手里还端着他那杯万年不离手的茶。
尚九熙被他们起哄得耳根也泛起薄红,但他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转过头,佯装恼怒地瞪了他们一眼:“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儿贫!” 那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真正的怒气,只有被调侃的窘迫和藏不住的甜意。
何九华在镜子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板着脸转过身,目光严肃地扫过尚九熙和我交握的手,最后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依旧带着点审视,但比起昨晚的阴沉,似乎缓和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妥协。
“行了行了,”他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点大家长的威严,“都别贫了,准备准备,马上开场了。”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尚九熙脸上,眼神复杂地停留了两秒,才移开,“九熙,你……悠着点。” 这句“悠着点”含义模糊,像是提醒台上的表演,又像是指别的什么。
尚九熙立刻挺直了背,脸上玩笑的神色收敛了几分,认真地点头:“放心,华儿。”
何九华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检查道具了。尚九熙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我,脸上重新漾开温柔的笑意,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和承诺:“别理他们。以后……后台你随便来,光明正大的。”他捏了捏我的手心,“我的专属‘小祖宗’,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专属小祖宗。
这五个字像带着蜜糖的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后台昏黄的灯光,周围师兄弟们善意的哄笑和打趣,哥哥那带着别扭的默许,还有掌心传来的、他坚定而温暖的触感……所有的一切,都氤氲成一片温暖而踏实的底色。
我抬起头,迎上他盛满笑意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我微红的脸颊。后台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模糊的背景音。我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尖用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归属感,朝他露出了一个同样明媚、毫无保留的笑容。
“嗯。”我听见自己清晰而笃定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只属于他的调皮,“那……尚老师,以后请多指教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的笑意如星河般璀璨地蔓延开来,嘴角的弧度温柔得不可思议。
“好。”他郑重地应下,声音低沉而缱绻,仿佛许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指教一辈子,我的……专属捧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