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寒衣军大营。
帅帐之内,林天生正与沈墨、杜衡、以及伤势稍有起色却依旧无法起身的红绡推演攻城方略。传国玉玺静静安放在帅案一角,流转着温润而厚重的光芒。
突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幽州军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嘶声力竭地哭喊:
“报——!主公!沈先生!急报!北境…北境急报!”
“雁门关…失守了!!”
“突厥颉利可汗…亲率十万铁骑…突破长城…正…正日夜兼程…杀奔潼关而来!前锋…距此已不足…不足三百里了!!!”
如同晴天霹雳!
帐内瞬间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雁门关!那是太原以北最重要的屏障!一旦失守,突厥铁骑将如入无人之境,直插关中腹地!而此刻,寒衣军主力尽在长安城下,潼关虽有苏烈率领的幽州残军和新整编的金鳞卫驻守,但兵力不过万余,且多为步卒!如何能抵挡十万突厥生力军的雷霆冲击?!
“颉利…好一个背信弃义的恶狼!” 林天生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怒火滔天!他瞬间明白了!这是李世民最后的挣扎!是他不惜引狼入室、割地求援换来的致命一刀!这一刀,直插寒衣军毫无防备的后心!潼关若失,寒衣军主力将被突厥铁骑与长安守军前后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主公!” 沈墨迅速冷静下来,语速飞快,“长安已成瓮中之鳖,破城只在旦夕!然突厥来势汹汹,潼关危殆!当务之急,必须分兵!”
“如何分?” 林天生目光如电。
“臣请率三万金鳞卫精锐,星夜驰援潼关!迟恐不及!” 秦狰从座位上霍然起身。
“秦将军!你的伤…” 杜衡忍不住开口。秦狰右臂重伤未愈,蛇盘道之战又添新创,实在不宜再统兵血战。
“皮肉之伤,何足挂齿!” 秦狰打断他,目光直视林天,“潼关之重,关乎全军生死!苏烈将军守关有余,然需一猛将坐镇,方能震慑突厥,为主公荡平长安争取时间!末将不才,愿立军令状!潼关在,末将在!潼关破,末将亡!”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林天生深知,此刻唯有秦狰的勇武与决绝,才能稳住潼关摇摇欲坠的防线!他猛地一挥手:“准!秦狰,本王予你三万金鳞卫精锐!潼关…就交给你了!”
“末将…领命!” 秦狰单膝跪地,仅存的左臂重重捶胸!没有多余的话语,他霍然起身,抓起倚在一旁的长鳞纹陌刀,大步流星地冲出帅帐!
军情如火!秦狰率领三万精锐金鳞卫,沿着官道向北疯狂驰援!日夜兼程,人不卸甲,马不解鞍!终于在突厥前锋抵达潼关前的一日深夜,冲入了这座扼守关中北大门的雄关!
潼关,北门城楼。
“秦帅!” 看到秦狰出现在城头,苏烈和所有守军将士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秦狰猛地举起手中的陌刀,指向关外,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儿郎们!突厥恶狼,背信弃义,犯我河山!此关之后,便是关中沃土,便是长安父老!我等身后,已无退路!”
“今日,秦狰在此!以血为誓!”
他猛地用陌刀划破自己的左臂,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城砖上!
“此身可碎!此关——不破!”
“此关不破!此关不破!此关不破——!!!” 城头上,所有的金鳞卫、幽州残军、潼关守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低落的士气瞬间被点燃,化为熊熊燃烧的死战之志!
次日拂晓。
十万突厥铁骑,朝着潼关北门,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马蹄声震天动地,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箭矢如同飞蝗般覆盖城头!
潼关,瞬间化作了血肉磨坊!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突厥人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悍不畏死地架起云梯,疯狂攀爬!守军在秦狰、苏烈的指挥下,用滚木礌石、沸油金汁、强弓硬弩,顽强地阻击着!城上城下,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关墙!
秦狰如同定海神针,始终屹立在战斗最激烈的北门正上方!
然而,突厥人实在太多了!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守军伤亡惨重,箭矢滚木渐渐告罄!
“轰隆!” 一声巨响!突厥人集中了数十架简陋的冲车,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后,终于撞塌了潼关北门的一角!坚固的包铁城门扭曲变形,露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
“城门破了!勇士们!杀进去!” 突厥前锋大将,颉利可汗的弟弟阿史那咄苾,挥舞着弯刀,一马当先,率领着最精锐的突厥重骑兵,朝着缺口猛冲而来!
“堵住缺口!” 秦狰发出惊天怒吼!他率领着身边最后的亲卫死士,从城头沿着阶梯猛扑而下,朝着那致命的缺口冲去!
惨烈的肉搏战在狭窄的城门甬道内爆发!秦狰的陌刀舞成了死亡旋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但突厥骑兵源源不断,亲卫死士一个个倒下!秦狰身上也添了无数伤口,鲜血染红了战甲!
激战中,一支冷箭如同毒蛇般射来!秦狰奋力挥刀格开,却牵动了右臂的旧伤,剧痛让他动作一滞!阿史那咄苾抓住机会,狞笑着策马挺槊,朝着秦狰的胸口猛刺而来!锋利的槊尖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千钧一发之际!
“秦帅小心!” 一名亲卫奋不顾身地扑上,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一槊!长槊透胸而过!
“阿木!” 秦狰发出一声悲吼!看着为自己挡枪而死的亲卫,无边的怒火与悲怆瞬间吞噬了他!
“胡狗!受死!” 秦狰暴喝一声,如同受伤的狂狮,竟不闪不避,迎着阿史那咄苾的马槊猛冲过去!在槊尖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猛地侧身,加长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
“噗嗤——!”
阿史那咄苾座下神骏的汗血马,连同它背上的主人,竟被秦狰齐腰斩断!鲜血与内脏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突厥前锋大将,连人带马,瞬间毙命!
这血腥恐怖的一幕,让汹涌的突厥骑兵冲锋势头为之一滞!所有人都被这独臂杀神的凶悍震骇!
然而,秦狰也因这倾尽全力的一刀和旧伤复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踉跄,以刀拄地才勉强站稳!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急剧衰弱!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
看着眼前依旧汹涌、因主将之死而更加疯狂的突厥骑兵,再看看身后疲惫不堪、死伤枕藉的守军,秦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回头,对同样浴血奋战的苏烈吼道:“苏烈!带兄弟们…退守内城!关外…交给我!”
“秦帅!不可!” 苏烈瞬间明白了秦狰要做什么,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执行军令!” 秦狰的声音不容置疑!他猛地将手中那柄沾满敌我鲜血、刃口已然翻卷的加长鳞纹陌刀,狠狠插入城门甬道中央的冻土之中!
“取…速凝水泥来!” 秦狰喘息着,声音嘶哑。
几名亲兵含泪抬来数桶早已准备好的、玄武部特制的速凝水泥。秦狰用仅存的左手,舀起粘稠的水泥浆,不顾冰冷刺骨,不顾伤口剧痛,开始将那柄深深插入大地的陌刀刀柄,一层层、一圈圈地浇铸、包裹起来!水泥迅速凝固、硬化!
他一边浇铸,一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关外汹涌的突厥骑兵,发出了那声震动山河、响彻云霄的怒吼:
“此刀立处——!”
“即——大——隋——国——界——!”
“擅越此界者——死——!!!”
吼声如同九天惊雷,带着秦狰不屈的意志和必死的决心,狠狠砸在每一个突厥骑兵的心头!他那浑身浴血、独臂浇铸陌刀的身影,在初升的朝阳下,如同顶天立地的战神雕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气势与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汹涌的突厥骑兵冲锋洪流,竟被这无形的气势硬生生遏住!
就在这时!
“咻——!”
一支鸣镝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突厥后阵射向天空!那是颉利可汗催促进攻的命令!
突厥骑兵在号令的逼迫下,再次躁动起来!一员骁勇的突厥千夫长,试图绕过那柄诡异的陌刀,从侧面突入!
“胡狗!安敢犯界!” 秦狰眼中寒光爆射!他猛地抄起旁边一具阵亡弩手留下的强弩!仅凭独臂,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和技巧,瞬间上弦、搭箭!瞄准!
“死——!”
一声怒吼,弩箭离弦!如同黑色的闪电!
“噗嗤!” 精准无比地贯入那名千夫长的咽喉!将他射落马下!
一箭毙敌!震慑全场!
然而,射出这惊世一箭后,秦狰的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他拄着陌刀刀柄,缓缓地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从他口中狂涌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也染红了那被水泥包裹的刀柄!
秦狰努力地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南方——长安的方向。他的嘴角,艰难地、却无比释然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主公踏破长安的景象。
“主…公…末将…幸不…辱命…”
“关…在…”
话音未落,他那颗如同钢铁般坚韧的头颅,终于无力地垂下,重重地抵在了被他鲜血染红的水泥刀柄之上!双目依旧圆睁,怒视着关外的突厥大军!气息,已绝!
潼关北门甬道内,一片死寂!
独臂的将军,以跪姿殁于刀柄之旁,血染征袍,怒目圆睁,至死…不退!
“秦帅——!!!”
潼关城上城下,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寒衣将士,无不泪如雨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
关外的突厥大军,也被这惨烈而震撼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纵使是凶悍如颉利可汗,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与寒意。他想起渭水河畔林天生掷玉的誓言,想起这独臂将军斩杀阿史那咄苾的凶威,再看看关内那同仇敌忾的悲愤气势…他知道,即使能攻下潼关,也必将付出难以承受的惨重代价!而林天生的大军,随时可能回援…
“传令…绕关而行…去…去长安!” 颉利可汗艰难地下达了命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退却。他终究不敢,去触碰那柄由独臂将军以生命和鲜血浇铸的“国界”之刀!
十万突厥铁骑,在潼关守军含泪带血的目光注视下,绕开了那座巍峨的雄关,绕开了那柄矗立在北门缺口、刀柄旁跪着不屈英魂的陌刀,朝着长安的方向滚滚而去!
寒风呜咽,卷动着残破的隋旗。
刀锋所指,胡骑退避!
将军虽死,其魂镇关!
当突厥绕关的消息和林天生率军回援的急报同时传入长安太极宫时,李世民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碎成齑粉。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