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之不信鬼神，却为了自家小妹的婚事操碎了心，他甚至说：“只要小妹幸福，信徒愿一生吃斋念佛。”
他入夜上山，天微亮才下山，满面愁容，神情憔悴。
众多香客见此情形，皆能猜到几分。
而他刚骑马行至国公府附近，就瞧见摄政王之人来送聘礼，用马车装着金银财货，绵延半条街市，惹得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摄政王真是大手笔，下聘居然送这么多东西。”
“听说陛下和太后也赏赐了许多。”
“毕竟是要嫁过去守寡的，自然要多加安抚。”
……
沈牧之进府时，空青正指挥着小厮搬运聘礼，见着他，客气行礼，“沈二公子。”
“赐婚圣旨刚下，第二天就来提亲，你们王爷挺着急啊。”
空青悻悻一笑：“我家王爷确实等不及。”
“对了，王爷知道您喜欢马，特寻了一匹青骢，非常适合您。”
“青骢？”沈牧之挑眉，心下微动，却又很快稳住心神，“本少爷不喜欢马！”
说完，一甩手直奔正厅。
进屋就说：“咱们这位摄政王还真是挺有心机，自己都病成那个德性了，不去寻医问药，还真以为冲喜就能让他百病全消？竟想用一匹马收买讨好我？没门儿——”
“我确实喜欢马，但我不会因为一匹马就折腰！”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自家父亲正摩挲着手中的一把长剑。
“爹，你从哪儿得的剑，看着不错啊。”
“王爷送的。”
“……”
沈牧之无语，“一把剑就把你收买了？小妹的幸福在您眼里还不如一把剑？您真要眼睁睁看她跳入火坑？”
“老二，此事已成定局。”
说话间，沈枝意已入厅堂，沈牧之瞧着小妹神色如常，甚至……
还有那么一丝高兴。
他叹了口气：
小妹太懂事了，定是在强颜欢笑。
他进寺庙，自然也听了些禅语：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缘法和定数，不可过多干预，不可固执强求，一切皆有定数。
所以沈牧之安慰小妹：“其实嫁入王府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二哥？”沈枝意蹙眉，昨日听闻赐婚，二哥是最着急上火的那个。
怎么忽然转了性。
“你想啊，先帝驾崩，他的生母也早逝，你进了王府，不似在宋家，还有公婆姑嫂间的矛盾要处理；”
“他这些年，定是积累了不少财富，等他嗝屁了，全都是你的。”
“没有丈夫，又无公婆，富可敌国，这日子多潇洒啊。”
沈枝意怔了数秒。
这话听着……
竟真有几分道理。
“混账！”沈崇德气得踹他，“身为哥哥，你说得都是什么混账话，王府的人就在外面，若是被听见，或是传到圣上耳中，仔细你身上的皮。”
“爹，我也是想安慰下小妹。”
“你瞧她这样子，需要你安慰？”
“小妹那是强颜欢笑，她是不想让我们担忧。”
“……”
沈崇德不止一次怀疑过，这蠢货并非他亲生的。
除了聘礼，周玄策根据沈家各人喜好，都送了不少东西，譬如大儿子的是玄衣铁甲，幼子则是万卷书论，甚至给妻子送了一套首饰，儿媳送了不少安胎滋养的药品……
包括他手中这把锐可削铁的长剑！
沈崇德也是见多了好东西的，一般俗物入不了他的眼。
要寻好物，自然要耗费不少时间、心神与精力。
这都不是一夜之间能准备妥当的，这小子……
绝对是蓄谋已久！
沈崇德不得不怀疑他这场病的真假。
说起来，自他中了蛊毒，反反复复发作，每次都要死一样，结果一转眼又活蹦乱跳，加上他刚回京时，这小子就借着救命之恩，各种示好。
沈崇德是老了，不是傻了。
他有理由相信：
这小子在给陛下和太后做局下套。
他该不会早就盯上他家闺女了吧！
此事……
还需验证下。
沈牧之无论如何都不想小妹嫁给摄政王，此刻还在上蹿下跳。
空青代表王府来下聘，他也没给半分好脸色。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宫中，陛下借由皇后之手，名为添妆，又送了不少珍奇古玩。
——
沈枝意瞧着满屋的东西，总觉得恍若在做梦。
她一直觉得与周玄策不可能，
结果却是：
圣上亲自赐婚，皇后添妆。
这待遇，甚至远超前些年太子大婚。
“姑娘，这是摄政王府命人送过来的嫁衣，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说是让您赶紧试一下，若有不合身的地方，会让人连夜修改。”红蕊说道。
沈枝意点头。
这并非她第一次嫁人。
恍惚着，想起前世嫁给宋聿修的时候，嫁衣是侯府准备的，说是请了最好的绣娘，其实面料一般，做工也粗糙，母亲生气，说侯府怠慢。
偏她被猪油蒙了心，眼盲心瞎，觉得宋聿修什么都好。
当她换上嫁衣，站在铜镜前，还有些愣神。
“姑娘，没想到竟如此合身。”红蕊为她整理衣裙，“如果摄政王是个身体好的，与我家姑娘也算良配，虽然时间仓促，但至少没怠慢姑娘。”
沈枝意只笑了笑。
主仆说话间，有人叩门，竟是沈璟川。
“哥，您不陪着嫂嫂，怎么来我房中？”
“她同母亲正在给你整理嫁妆单子，我想跟你单独聊两句。”
红蕊绿荷为二人添了茶水，方才退下。
沈璟川喝着茶，打量妹妹这身婚服，方才缓缓开口，“萧仲暄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枝意一愣。
“别怪大哥多事，我瞧得出，你对那萧仲暄感情不一般，如今你要嫁入皇家，若他再回来寻你，你们旧情复燃，那该如何是好？”
“哥，你想多了。”沈枝意抿了抿嘴。
“我就怕想得不够多。”
“……”
“总之，你若嫁入王府，就跟他断得干净，若他回来，你也别回头。”沈璟川喝了口茶。
“如今你嫁入王府冲喜一事，人尽皆知，他只要没死，定然知晓此事，如此这般，都没半分作为。”
“可见对你未必有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