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周队长啊,我正说去找你,不过太忙了,要不晚上我做东,晚上七点,鲍里斯俄式餐厅,那家的黑海鱼子酱特别出名。”电话里陈景瑜热情又客气。
“好啊,晚上见。”陈青挂了电话,心想这是不是陈景瑜摆的鸿门宴。
晚上七点,陈青到了鲍里斯俄式西餐厅,服务员领着他来到了陈景瑜订好的包间。
包间里只有陈景瑜一个人,陈景瑜很热情地站起身和陈青握手。
“周队长,欢迎欢迎,快请坐。”
两人落座,陈景瑜倒上伏特加酒。
陈景瑜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轻轻摇晃,“周队长,咱们相识这么久,还没好好坐下来聊聊。这杯酒,先敬你。”
说着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酒杯已见了底。
陈青握着酒杯,指尖摩挲着杯壁的纹路,却没急着喝,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对方脸上,“陈科长太客气了,有话不妨直说。”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陈景瑜的笑容僵在脸上,转瞬又恢复如常。
他伸手打开桌上的雕花餐盒,露出里面盛着鱼子酱的冰盘,银勺舀起饱满的黑色颗粒,放在陈青面前的盘子里。
“尝尝,正宗的里海鲟鱼子,配上伏特加才够味。”
陈青却没有动作,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陈景瑜却像没察觉异样,夹起一片烤肉,油脂在炭火烤制下滋滋作响。
“周乙,红党特工,妻子孙悦剑,有一个儿子四岁了,不过红党又给你安排了一个假妻子顾秋妍,她还怀孕了。”
红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陈青的手按在腰间枪套处。
“陈景瑜,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军统安插在保安局的内线,包括哈工大那个金教授,还有你们所谓的铁血暗杀团,如果愿意,我随时可以把你们连根拔起!”
陈景瑜举起双手,脸上却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别怕,我没有恶意,我的身份你应该早就查清了,咱们都是抗日的,想和你来个二次国共合作怎么样。”
“合作,你抢三江好那批药什么意思?”
“当然是为了帮你,不然你怎么立功,怎么除掉三江好和关大帅立这么大的功劳,我没有恶意,毕竟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
“你们军统会这么好心?我不需要你多事,你这是画蛇添足。”
陈景瑜面色冷了下来,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道:“那就是不想合作了,干脆一拍两瞪眼,各干各的喽,不过你们特务科最好不要再查我们的电台,不然别怪我我不客气!”
陈青晃着酒杯,不紧不慢道:“你看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不能合作,不过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吧,我上面还有个高彬,特务科还是他说了算,我也被他查的心惊肉跳!”
陈景瑜倒了一杯伏特加,道:“为表诚意,我再送你一份大礼,过了今晚,他就不是了,特务科就是你说了算。”
陈青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打算干掉他?”
陈景瑜看了看手表道:“差不多该动手了,我们边吃边等消息吧。”
“高彬哪有那么好杀,他可是土肥圆的学生,按说当警察厅厅长都够格,日本人给他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你觉得他为何屈尊做一个特务科科长?”
“这是为何?”
“因为日本人需要的是一个精明强干的特务,而不是一个高官。”
陈景瑜拿起一块俄罗斯大列巴面包,抹上鱼子酱,道:“再厉害的特务也是人,难不成脑袋中了一枪会不死?”
然后把裹着鱼子酱面包放进嘴里,闭上眼睛享受鱼子酱特有的香味。
……………
下午的时候,高彬和任长春谈完话,在他手腕留了个记号,意味深长道:“有了这个标记,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人关照你,任何时候,有人对这个标记感兴趣,用暗语和你联系,他就是你的贵人。”
“您的意思是山上有咱们的人?”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能有咱们的人,也许二十年后,你上厕所忘了带手纸,这时候突然有人出现帮你解决了麻烦,他就是你的贵人。”
“那他还能帮你擦屁股啊?”
“对,还能帮你系上裤子,贵人就像菩萨,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不该出现绝对不会出现!”
“您的意思是会有人一直保护我?”
高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啊,风大浪急,江湖险恶,生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希望有一天你平安归来。”
“科长,那我先回家了,走之前总得安顿一下家人,刚领了一百大洋,我想送回家。”
“快去吧,你离开后,家人我们会帮你照顾好的。”
任长春敬了个礼:“请上官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高彬在窗户口看着任长春离开了警察局,然后一直在办公室等着,直到快下班的时候,鲁明回来了。
“科长,人已经找好了,两个流浪汉,我让他们换上警服,明天就跟着一起上山。”
“嗯,对人家好点,领着吃一顿好的,毕竟买的是人家的命。”
“那个任长春,真让他上山当卧底?我怕这人经验不足吧。”
高彬冷笑道:“他经验足不足重要吗,只要他能把东西送上山,死了也无所谓,他就像包裹糖果的纸,日本人要的是抗联吃掉糖果,至于那张纸,随时可以扔了。”
“那科长,我先去安顿这两个人了。”
鲁明离开,高彬在办公室批阅文件到晚上七点,警察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窗户外的暮色像被揉碎的墨,层层浸透哈尔滨的天空。
高彬裹紧呢子大衣,合上最后一本卷宗。
警察厅的人都已经走光了,走廊尽头的声控灯在他经过时次第亮起,又在身后迅速熄灭,仿佛连光线都惧怕这寒夜。
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第三次点火时终于突突作响。
挡风玻璃上凝结的霜花在暖气吹拂下化作水痕,蜿蜒成扭曲的纹路。
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高彬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顿住——和平路转角处红蓝警灯在夜色中明灭,一道路障横在路中央。
\"这时候设卡?\"他皱眉喃喃自语,余光瞥见暗处晃动的人影。
减速带颠得车身猛地一震,车窗降下的瞬间,冷空气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敬礼的警察戴着大檐帽,帽檐下的脸藏在阴影里,接过证件仔细查看。
高彬正要开口,却见对方确认了高彬的身份后,瞳孔骤然收缩,快速拔出配枪。
枪套掀开的金属光泽刺得他心脏骤停,不等大脑反应,高彬的右脚已狠狠踩下油门。
轮胎在冰面上打滑尖叫,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响,子弹擦着后视镜飞过,在车门上留下焦黑的弹痕。
轿车撞开路障,疾驰而去,转过路口时,路边枯树后突然闪过暗红色引线。
高彬的瞳孔瞬间放大,剧烈的爆炸声撕裂夜空。
气浪把整辆车掀飞,金属扭曲变形的尖啸声中,在空中翻滚了两圈,车顶重重砸在地上。
翻倒的车体在冰面上滑行数米才停下,玻璃碎片扎进他的脖颈,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雪水顺着衣领流下。
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高彬奋力踢开变形的车门,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迹。
一道黑影从路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冰冷的柯尔特左轮,当路灯昏黄的光照在那人的侧脸上,高彬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吼:\"任长春......\"
\"抱歉了,高科长。\"任长春的声音裹着白气,枪口抵上高彬眉心,\"铁血暗杀团向你问好!\"
枪声惊飞了树梢的寒鸦,高彬眉心多了一个血洞,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路面上,惊起一片冰晶。
任长春又朝脑袋和心脏补了两枪,确认没有呼吸后,将沾血的手套随手扔在雪地里。
身后响起车辆的鸣笛声,一辆货车停下,身后的路障已经被收走,这些东西会留下线索。
车上下来一个警察拿起相机对着高彬的尸体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任长春迅速上了车,开车的警察把高彬的证件扔在他尸体上,车轮卷起雪雾,很快驶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