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达仁的话虽然有几分夸张，但也不是危言耸听。
后宫里拜高踩低的事情不算鲜见，后宫的嫔妃们想找个真心朋友很难，但想找个敌人那可太容易了。
黄心儿进宫没几年就做上妃位，手上虽然没沾血，但也不干净。
如今倒台了，有的是人想磋磨她。
黄夫人哭着哭着声音减小，语气也从坚定变得犹豫不决。
“可是念儿进宫真能帮到心儿吗？”
黄达仁见她态度松动了，赶忙哄道：“念儿的姿容在京城也数上乘，夫人这些年又对她多加栽培，念儿也算是个才女。再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后宫那个地方，有谁比亲姐妹更可靠！”
黄夫人沉默了。
黄达仁后院儿的女人不少，但女儿却只生了两个，一个是她生的黄心儿，就是被贬的黄更衣。
另一个是小妾生的女儿，取名黄念儿。
那小妾本就是黄夫人买的，身契捏在手里，孩子一生下来也送到她身边养着，对她倒是比对生母还亲近。
可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份亲近是真的还是装的！
再说黄夫人的打算一直都是让黄念儿给高官做妾，去给黄达仁铺路，从没想过把黄念儿送进宫。
即便之前黄达仁说过要送庶女去小选，黄夫人也一直拦着不准动黄念儿，最后黄达仁只塞进去两个旁支家的庶女，还被明德帝各种嫌弃，又给退回来了。
这回见黄达仁又盯上黄念儿，黄夫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辈子只有黄心儿一个孩子，心里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其他庶子女都不如黄心儿才是她最开心的。
但现在黄心儿倒了，二公主也成了二郡主，无召不得入宫。母女俩无依无靠，后宫若是再没个自己人照拂，还不被后宫那些个女人磋磨死！
“可是……现在不都说陛下转了性子，不喜欢寻常的美女，喜欢贵妃那款？念儿长得也不像贵妃啊！”
“哎呀你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男人才最懂男人心，鲍鱼海参就算再美味，天天吃也有腻的时候。咱们就是在陛下腻的时候，送一道清粥小菜进去——这不是刚好解腻嘛！”
“话是这么说，可是后宫美女如云……”
“美女如云不也都成了生过孩子的黄脸婆！这女人生完孩子，就算保养得再好，某些方面总是不如小姑娘。”
黄夫人咬了咬牙，狠下心说：“那……这事儿总归要问问念儿的意思？”
黄达仁见已经说动夫人，便不装了，一摆手：“儿女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她一个庶女，能有这样的服气都是几辈子修来的，怎么会不愿意！明儿咱们就去宗祠，把族长们请来走个仪式，念儿正式记在你的名下，半年后就进宫！”
黄夫人还是觉得不妥。
她明白黄达仁要的只是一个在宫里受宠的女儿，至于这个女儿是心儿还是念儿，他根本不在意。
可是黄夫人不一样。
她要她的女儿活着，好好的活着！
思来想去，黄夫人让人把自己吃的燕窝端了一碗，转身去庶女住的青竹苑。
还没进门，就见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正坐在窗边刺绣，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更显容颜娇俏。
黄夫人的心里更难受。
当初为了跟那两个贵妾争宠，她买的小妾都是绝顶美人，这黄念儿的生母还是个扬州瘦马，更有一番哄男人的手段。
黄夫人一直知道庶女比自己的女儿美，将来的出路定然不会差，可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来求黄念儿帮自己的女儿固宠。
青竹苑伺候的人眼尖，看到黄夫人过来，立即高声请安。
黄念儿听到动静也赶忙放下刺绣，满心欢喜地出来迎接，福了一礼之后便亲热地挽上黄夫人的胳膊娇嗔。
“母亲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叫女儿一声，女儿不就过去了！”
黄夫人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伸手轻轻拍了拍黄念儿的手背：“今日母亲过来，是要跟你说一件喜事。”
黄念儿这段时间跟秘书监的嫡子走得挺近，那嫡子也提起过要上门求娶。
今日见黄夫人如此，还以为是要说自己的亲事，脸上迅速浮起一团红霞，娇羞地低下头：“女儿的喜事就是母亲的喜事，一切但凭母亲做主便是。”
青竹苑的位置在黄府最偏僻的角落里，黄念儿压根就不知道前院儿发生的事儿。
但凡她听到一点风声，都不至于这个时候了还这么高兴。
黄夫人却是误会了，还以为黄念儿已经听到些风声，早早躲在屋里偷着乐。
自己的女儿过得不好，这个庶女倒是挺舒服，黄夫人的心沉下来，脸色也沉下来。
随黄念儿走进正屋，黄夫人摆手让伺候的都出去。
“念儿，跪下。”
黄念儿不明白黄夫人为何忽然变了脸色，但她一向惯会看人脸色，立即跪下，低头，认错，一气呵成，半点犹豫都没有。
她这么乖巧，黄夫人反而不好为难。
盯着庶女的发心看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罢了，或许这就是命吧。明日你父亲就会叫来宗族长老，把你记在我的名下。从此以后，你就是黄家的嫡女，正儿八经的二小姐了。”
黄念儿大喜，更加确定是那嫡子来提亲，对黄夫人好一顿感恩戴德，还说什么“女儿嫁过去之后也不会忘了娘家”云云。
黄夫人听着听着品出不对劲儿，忙打住：“你什么意思？是在外面看上谁了？”
黄念儿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可这会儿收回也晚了，只能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
黄夫人大怒：“好你个不知检点的小浪蹄子，居然在外面勾三搭四给家族抹黑！”
黄念儿大惊失色，忙磕头认错。
黄夫人骂她觉得还不解气，又让人把小妾叫来一起骂。
娘俩挨了半天的骂，黄夫人一口恶气才算是出去了。
“实话跟你说吧，黄家抬举你，是为了送你参加明年的大选。凭你的容貌和咱们黄家的地位，你明年定然会被选中入宫。入宫之后你便是咱们黄家的助力，也是你长姐的助力，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明白？”
黄念儿很快就明白过来：“母亲是想让女儿进宫帮姐姐固宠，重回妃位？”
提到“妃位”，黄夫人刚散的那口闷气又堵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