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缓缓掠动,少年手心中的钱袋绣着淡蓝云纹,看上去虽然有些旧了但却依然完好。
那确实是自己的钱袋,可白佑蹙眉想了一圈也不曾记起自己什么时候将钱袋借给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
沉默一瞬,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城渊忽然恍然地“啊”了一声,惹的两人都抬眼去看他。
“你的那个破罐子,之前是不是装的梨汤?”顾城渊问他,“就是那个旧兮兮瓦罐。”
少年眸光微动,低声应了。
白佑闻言,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忽然浮现,似乎有了点印象。
“那我记得你。”顾城渊靠在门框上,双手环在胸前,上下打量着他,“你是渊城的人,对不对?”
“是。”
说到渊城,白佑这时也记起了那年的漫天飞雪,自己曾将这钱袋赠给过一个孩子,如今看来的确变了模样,不仔细回忆还真记不起来。
倒是没想到顾城渊还记得,白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何还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那年师尊还给我买了酥油饼呢。”顾城渊见他肯搭理自己,又巴巴地凑过去,笑的牙尖微露,“和师尊的事,我都记的清楚。”
白佑不动声色地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是吗。”
“我怎会骗师尊?”
“当年我教你识字的第一百个字是什么?”
“……”
见他答不上来的吃瘪模样,白佑轻轻扬眉,随后不再理他,转头朝旁边安静的少年道:“当年匆匆一面,如今再见已是师徒,还不知如何称呼。”
少年顿了一下:“……回师尊的话,弟子姓萧名程肆,还未有字。”
听到“师尊”两个字,顾城渊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开口:“你把钱袋带来还给师尊,那瓦罐你也要还给我吗?”
萧程肆抿唇:“……那罐子只是我用来装水吃的。”
顾城渊:“?”
不是。
他当年忍痛将那吊梨汤给一个毫不相识的人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吗?这怎么跟他平日里看的话本子里的知恩图报不太一样呢。
再说了有必要这么多年还用那破瓦罐装水吃吗,就不能换一个。
“……”
“怎么会想到要来苍幽山修行?”沉默一会,白佑开口问道,“这银子本就是用于救人,不必归还。”
萧程肆垂着头:“……当年那些人与我娘说这银子也是我偷的。”
“不管我如何解释,她都不愿用这钱袋里的钱,生生拖着,病逝了。”
“……”
“她最后的遗愿,是让我把这银子还给仙尊。”萧程肆低声说着,语气令人意外的平静,听不出有什么过多情绪,“于是我便一路打听着寻到了苍幽山。”
听他所说,顾城渊眉头一皱。
仅仅因为此等缘由就能撑着走完忘川阶?
开什么玩笑。
不等他思考要不要开口问些什么,白佑却伸手接过萧程肆手中的钱袋,收于袖中。
“无论什么缘由,此刻你都是我江陵峰的弟子,既然已经吃得忘川阶的苦,此后便要勤苦修行,莫要辜负了你自己。”
萧程肆恭顺应下。
白佑微微点头,随后道:“池渊。”
“哎。”
“既然走得了忘川阶,那我的心法他便修得,明日带他来找我要心法册。”白佑说着,转身欲要离去,“你待会将入门的典籍交与他,此后多带他去转转,熟悉熟悉地段。”
顾城渊点头应下:“好……师尊要弟子送你回去吗?”
白佑闻言只是侧他一眼,他便闭了嘴。
“师尊慢走。”
“……”
院中只剩下顾城渊和萧程肆两个人。
烛火烧的旺了些。
唇角的笑意淡下去,顾城渊没了先前的笑脸,他低头打量着面前看起来乖顺的少年,语气冷淡:“师弟,你刚来苍幽山,应当是先前没有提前了解全面。”
萧程肆抬眼看他,不解地微微歪头:“什么?”
“刚刚我就想问你。”顾城渊缓缓朝他走过去,“忘川阶磨练的是求学者拜入师门的决心,你给的理由怕是有些另辟蹊径了。”
“刚才师尊问你为何要拜入江陵峰,你也一直避重就轻,迟迟不肯回答直接原由,讲了个故事就想糊弄过去恐怕没那么简单。”
“……”
见他迟迟不回话,顾城渊轻飘飘地继续道:“连我都能听出来不对劲,想必师尊早已察觉,只是不想戳穿你罢了。”
萧程肆眼神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两人沉默对视片刻,最后他轻轻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尖:“我确实有事隐瞒,不过人都有私欲,若是我直接告诉师尊我来此求学是为了杀人,那他恐怕会与我心生芥蒂了。”
顾城渊闻言眯起眼睛:“你想杀谁?”
“私仇旧怨罢了,我自己的事情。”萧程肆皮笑肉不笑,“师兄放心,除此之外,我别无二心。”
顾城渊扬起眉,对他的态度感到有意思:“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师尊?”
“告诉了也无妨。”面对他类似威胁的话,萧程肆只是淡然道,“我想杀的人,本就该死。”
“……”
顾城渊闻言收起表情,对他口中的人也不感兴趣,反正只要不对苍幽山有威胁便是了。
“行了师弟,天色也不早了,什么仇什么怨的以后再说。”顾城渊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推他,“明日去操练场练上一天说不定就什么都想不起了……你房间搁那边呢,别走错道了。”
萧程肆被他推搡着推回房间里,还不等他反应,便听见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萧程肆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暗自皱了皱眉。
“……”
———作者有话说———
哎哟,盼星星盼月亮萧程肆终于出场(爆名字)了
马上要开始走前世的案卷了!
———
小剧场:
顾城渊:有的人吧,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萧程肆:说的好像你是什么好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