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正义凛然,瞬间引得记者们闪光灯一片。
孙建明也在一旁补充道:“根据我们的初步分析,周翊聪所用的汤药中,含有数种对肝肾有明确毒副作用的药材。陈老先生现在的情况,很可能只是某些药物刺激下产生的‘回光返照’假象,其身体内部,可能已经遭到了严重的、不可逆的损伤!我们必须立刻介入,采取最先进的西医治疗方案,阻止悲剧的发生!”
两人一唱一和,直接给周翊聪定了性。
在安保的护送下,调查组一行人,带着几名扛着摄像机的“取证人员”,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病房门口。
王德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已经预想好了接下来的剧本:推开门,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陈翰林,和一个手足无措的骗子。然后他当场宣布接管治疗,封存“罪证”,在镜头前将周翊聪批得体无完肤,一锤定音。
他对着身后的摄像机使了个眼色,示意开始录制,然后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
“陈老,您不要怕!我们是国家派来……”
王德海洪亮的声音,在踏入病房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他嘴巴微张,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跟在他身后的孙建明等人,也全都愣住了。
预想中那悲惨凄凉、药味混杂着死气的景象,完全没有出现。
病房里窗明几净,空气中甚至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茶香。
靠窗的沙发上,一个年轻人正悠闲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本线装版的《黄帝内经》,看得津津有味。他脚边放着一个熟悉的保温杯,杯口热气袅袅。此人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周翊聪。
而在病床上,那个他们以为“生命垂危”、“惨遭毒害”的国宝级专家陈翰林,此刻正半靠在床头,身上穿着干净的丝绸睡袍,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捧着一份报纸,看得十分专注。他的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呼吸平稳,哪有半分“回光返照”的模样?
这……这剧本不对啊!
孙建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乎是冲到了监护仪旁边,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心率:75次\/分。
血压:120\/80mmhg。
血氧饱和度:98%。
一组组数据,平稳得像教科书一样完美,甚至比他这个四十多岁的“健康人”还要标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孙建明失声叫道,他指着仪器,脸色涨得通红,“这机器坏了!一定是坏了!一个肾衰竭晚期的病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数据!”
他这声大吼,终于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陈翰林缓缓放下报纸,扶了扶老花镜,他甚至没有看王德海和孙建明,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周翊聪,用一种略带询问的语气,慢悠悠地开口了。
“小周师傅,外面怎么这么吵?是哪家请的戏班子,大清早就来吊嗓子吗?”
周翊聪连眼皮都没抬,翻了一页书,淡淡地回应道:“陈老,您误会了。人家可不是戏班子,是‘权威’。”他特意在“权威”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语气里的嘲讽意味,连傻子都听得出来。“是来拯救您于水火,顺便审判我这个‘江湖骗子’的。”
“噗——”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陈思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翁婿……哦不,这师徒俩的一唱一和,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王德海的脸,瞬间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他当了这么多年领导,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他强压着怒火,摆出官架子,厉声喝道:“陈翰!!林同志!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是代表国家医药协会来的!你现在神志不清,被骗子蒙蔽,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将你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
孙建明也找到了攻击点,他指着周翊聪,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周翊聪!我问你!你的药方里,是不是用了附子、乌头这类剧毒的药材?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炮制不当、剂量失控,会直接导致心脏骤停和肝肾衰竭?你这是在治病,还是在谋杀!”
终于,周翊聪放下了手中的书。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孙建明,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孙专家是吧?我问你,你们西医用的化疗药物,算不算毒药?那些靶向药的副作用列表,写起来是不是比我的药方还长?你们用毒药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杀死了无数正常细胞,这叫‘科学’。我用一些带‘偏性’的药物,纠正人体的‘偏性’,以达到阴阳平衡,这就叫‘谋杀’?”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孙建明面前,气场全开。
“你只知道附子、乌头有毒,却不知道在中医的配伍理论里,有‘君臣佐使’。附子是攻城拔寨的大将军,是为‘君’;干姜是催发药性的先锋官,是为‘臣’;甘草、白术是调和诸药、保护肠胃的后勤官,是为‘佐使’。几味药合在一起,将军勇猛,却有节制;先锋突进,却不冒失。其毒性被牢牢锁住,只攻击病灶,而不伤及无辜。这叫‘配伍的艺术’。”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就像你们现代战争,有精确制导的导弹,也有地毯式轰炸的炸弹。很不幸,孙专家,你的知识体系,还停留在地毯式轰炸的层面。而我,玩的是精准点杀。你不懂,我不怪你。但你不懂,还要出来大放厥词,丢的,可不只是你自己的脸。”
一番话,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比喻精妙,直接把孙建明说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王德海眼看理论上占不到便宜,彻底撕破了脸皮。
“够了!一派胡言!我不管你什么君臣佐使,什么精准点杀!我们有上级的批文,有协会的授权!”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在空中使劲晃了晃,色厉内荏地吼道,“我现在正式宣布,即刻起,由联合调查组全面接管陈翰林同志的治疗工作!封存所有药品、病历等相关证物!周翊聪,你的行医资格……不,你根本没有行医资格!你被捕了!”
他大手一挥,对着身后带来的几名医院保安命令道:“来人!把他给我控制起来!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我封了!”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几名保安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却还是硬着头皮,朝着周翊聪围了上来。
冲突,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