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樊错又仔细回忆,这洛姑娘能被琼林盛会邀来当评委,必定有过人之处。
如此想着,他心中的好奇也被勾了起来。
周裘砚眯着眼睛,酱褐色的脸庞泛起红光,又激动说道,“那阁主不知从哪弄来符限,要在盛会上表演鱼跃龙门的幻术。”
艾樊错听得入神,周裘砚突然拍额,迈开步子。
“光顾着寒暄,时间都过了这么久。小友啊,我不跟你聊了,我先走了!”
艾樊错侧开身子,犹豫片刻,终是悄悄跟上了周裘砚的脚步。
他心中暗忖:“不过是去瞧瞧,又不惹事,应当无妨......”
这般想着,艾樊错立马加快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
艾樊错跟着周裘砚,远远地便觉人声鼎沸。
转过数个街角,眼前景象让他脚步微顿。
朱红色的阁楼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檐角悬挂的铜铃随风轻响,回廊上垂落的鲛纱随风飘扬。
清风掠过那些铜铃,带起一片细碎清越的叮咚声,如同仙乐前奏,与阁内隐隐约约的丝竹管弦之音遥相呼应。
然而,这华美阁楼此刻却似一座可望不可即的仙宫。
那两扇厚重的,雕着鸾鸟图案的朱漆大门紧紧闭合着,无声地宣告着禁止入内。
大门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风尘仆仆的江湖豪客,甚至还有不少布衣百姓......都密密麻麻地围拢在此。
他们踮着脚,伸长脖子,目光灼灼地聚焦在那紧闭的门扉和高耸的楼阁上。
“怎么还不开?”
“听说洛姑娘就在里面...... 那可是让我家少爷朝思暮想的人!”
“快看三楼露台!好像有人影!”
人群激烈议论,推搡也紧跟着到来,场面变混乱难堪。
“让一让啊,哎哟谁踩我脚!”
“他妈的,谁在挤老子?不要挡视线啊!”
此起彼伏的喊声中,艾樊错也没能躲开波及,像片落叶般被推来搡去。
不知是谁的肘部撞到他后背,他一个踉跄扑向前方,偏偏这时人群突然涌动。
“噗通!”
艾樊错整张脸,都结结实实拍在了地上。
更糟的是,不知哪位人家的布鞋正踩住他后衣摆。
灵魂出窍三秒后,艾樊错挣扎着要起身,那样子活像只被拽住尾巴的狸奴。
艾樊错尽力护住脸庞,天大地大......脸庞最重要。
“谁在肘击我?高抬贵脚行不行!!”
露台之上,珠帘半卷,熏香袅袅。
最左侧的女子斜倚身子,眉眼旁淡淡擦拭着脂粉,唇上一点朱砂,衬得肤色冷白。
案前摆着张木琴,她指尖虚按着弦,却不曾拨响。
桃婉婉正捏着块玫瑰酥往嘴里塞,腮帮子一鼓一鼓,簪头的珍珠穗子跟着乱颤。
黎月悦垂着眸,只静静坐在那白衣女子和桃婉婉的身旁,未曾言语。
洛卿嫣轻柔抬手,臂上的白色衣袖垂落,像一片薄雪无声滑下。
她将手放于黎月悦的肩膀,将对方的注意力拉回:“还在担心聆姑娘的伤势吗?聆姑娘会无事的。”
洛卿嫣知道那事。
琼林盛会前段比赛结束后,灯花游街举行,醉花阴的新任四合香却遇上刺客刺杀。
敢在这种节骨眼上行事....当真是大胆极了。
黎月悦挽过耳发,勉强笑道:“借洛姑娘吉言...... ”
挑婉婉吃完点心,望向下方混乱场景,突然“嗤”地笑出声来,
“月悦,卿嫣.....你们快来看,底下有个呆子被人撞倒在地,又被踩住了衣摆。”
“像不像被夹住尾巴的小米粥?笨得很!”
小米粥是一条小黄狗,它还有个哥哥,被黎月悦取名为大米粥。
黎月悦闻言,倾身凑过去瞧,看着下方那熟悉的身影,杏眼圆睁。
“那是....艾公子?他怎会在此?”
她猛地站起来,洛卿嫣抬头望去,温声问道:“月悦认识那人?”
“在开封时偶然结识,还得从小米粥偷跑说起......”
黎月悦盯着台下那个正狼狈爬起的身影,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洛卿嫣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朱唇微启:“既是月悦故交,倒显得绮音阁怠慢了。”
她眼波流转,素手再次抚上琴弦:\"不若再添一张玉音帖,让这位公子同你叙旧,可好?”
洛卿嫣柔声唤来一名鹅黄衣衫的侍女,吩咐道:“桑棠,帮我邀那位公子上来,再拿一张玉音帖给他。”
话音方落,后方的鹅黄衣衫侍女便动了。
........
此时的艾樊错好不容易爬起来,揉着撞红的鼻子,忽然听见环佩叮当。
他迷茫抬头,却见一名鹅黄衣衫的女子缓步而来。
那女子垂首低眉,双手交叠在腹前,缓步走来。
“公子请随奴婢来,我家主人想邀您交谈。”
声音清凌凌的,恰似檐角悬着的铜铃被晨风吹响。
艾樊错怔愣片刻,低声询问:“你家主人是谁?为何想邀我交谈?”
只见眼前女子轻轻一笑,“是黎月悦姑娘瞧见您了。”
艾樊错听到这熟悉的名字,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傻气的牙尖,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了暂停键。
“啊.....?黎姑娘?!”
他低头思索片刻,黎姑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如此看来......出现在此也不意外了。
艾樊错点了点头,抬步跟着侍女离去。
........
侍女领着艾樊错穿过熙攘的人群,衣袖轻拂间,隔出一方清净。
明明周边的人群如此拥挤,她的步伐却是从容。
转过朱漆廊柱,眼前忽现一扇精巧的侧门,乌木门扇上雕着层层叠叠的牡丹,
“青禾,劳烦开一下侧门。”侍女在门前站唤了一声。
门内立即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雕花门扇“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
小丫头将视线投在艾樊错身上,轻声询问:“这位公子是?盛会未至吉时,此刻便引客入内,怕是....怕是于礼不合?”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红了耳根,像是被自己的大胆吓着了。
鹅黄衣衫的侍女闻言轻笑,“好丫头,你说的很对。”
她伸出手,指尖在青禾的鬓边停留片刻,缓缓解释道:\"这位公子只是上露台一叙罢了,无妨。”
青禾这才侧身让开,让二人进入阁内。
.......
那鹅黄衣衫的侍女继续引路,前方拐角处,突然转出一个端着鎏金酒壶的侍从。
他疾步而行,刚巧同艾樊错撞上。
艾樊错的手肘,不偏不倚撞在了侍从的托盘边缘。
眼看托盘就要掉落,那侍女手腕一翻,指尖在酒壶底轻轻一托。
那侍从只觉手上一轻,酒壶已稳稳落在她掌中,连半滴琼浆都未溅出。
“当心些。”
她将酒壶递还,待侍从慌张退下,她转身继续引路。
艾樊错看得一愣,小跑两步跟上,忍不住又瞄了瞄侍女的背影。
侍女步履轻盈地走在前面,艾樊错静下心来观察她,这才注意到她迈步的间距总是分毫不差。
恰好一阵清风掠过,檐下的铜铃叮咚作响。
几片花瓣随风卷入廊内,其中一片正朝侍女面颊飘来。
她并未抬手遮挡,只是微微偏头理了理鬓发。那片花瓣便擦着她的耳垂飘落,自然得仿佛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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