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化为废墟的震山武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内堂上空那个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灰暗漩涡!
死亡鬼爪的尖啸怨魂,焚天火柱的狂暴烈焰,数道阴毒偷袭的罡气流光…所有足以瞬间将这片区域犁平数次的毁灭性能量,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深邃的漩涡强行拉扯、吞噬进去!
漩涡剧烈地膨胀、收缩,灰暗的光芒疯狂闪烁,时而化作吞噬万物的黑洞,时而又透出一丝丝挣扎般的混沌微光,发出低沉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嗡鸣!它像一个被强行塞满了炸药、濒临爆炸临界点的皮球,每一次扭曲变形,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这…这不可能!” 烈阳子失声惊呼,脸上的贪婪彻底被惊骇取代,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引以为傲、连山岳都能焚穿的焚天火柱,竟然被一个濒死小子身上冒出来的古怪漩涡给…吃了?!
“星髓…星髓竟有如此神异?!” 屠百城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破锣般的嗓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他比烈阳子更清楚自己“幽冥死域”蕴含的死亡法则有多么纯粹和霸道!那是足以腐朽宗师金身、湮灭神魂的终极力量!竟也被那漩涡…吞噬了?!
更让他心头警兆狂鸣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与那死亡鬼爪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死寂的力量强行切断、吞噬!那漩涡…在反过来掠夺他的力量?!
“噗!”“呃啊!”
几乎就在屠百城惊疑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膨胀到极限的灰暗漩涡猛地向内一缩!并非爆炸,而是如同宇宙塌陷般的极致内敛!紧接着——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寂灭死气、焚天离火、以及各种阴毒罡气的狂暴能量乱流,如同被压抑到极致后反弹的宇宙风暴,从那漩涡中心猛地喷薄爆发出来!
但这爆发的方向,并非无差别扩散,而是…精准地沿着能量袭来的轨迹,以十倍百倍的狂暴姿态,倒卷而回!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几道试图浑水摸鱼、潜行靠近内堂的玄火宗长老!
“不——!”
“宗主救…!”
凄厉的惨嚎只来得及发出一半!狂暴的反噬能量洪流瞬间将他们吞没!如同被丢进了绞肉机!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破碎!肉体在寂灭死气中腐朽,在焚天离火中碳化,在阴毒罡气中撕裂!瞬间化作几团爆开的血雾与焦炭,连渣滓都没剩下多少!
紧接着!
轰隆——!!!
倒卷而回的焚天离火混合着寂灭死气,如同一条咆哮的孽龙,狠狠撞在烈阳子仓促间重新凝聚的火焰护盾上!
咔嚓!
护盾仅仅坚持了半息便轰然破碎!烈阳子如遭重锤轰胸,脸色瞬间由赤红转为惨金,一口滚烫的逆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狂暴的能量狠狠掀飞出去数十丈,撞塌了远处一座摇摇欲坠的钟楼,被埋在了瓦砾之中,生死不知!他身后维持火阵的几位长老更是如同下饺子般被震飞,个个鲜血狂喷,重伤坠地!
而反噬向屠百城的那股能量,则是最为纯粹、最为恐怖的寂灭死气!混合着他自己的力量,以及一丝来自漩涡核心的、更加冰冷深邃的湮灭意志!
“混账!” 屠百城猩红的瞳孔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光芒!他斗篷疯狂鼓荡,双手急速结印,周身涌出浓郁如墨的漆黑死气,瞬间在身前形成一面铭刻着无数痛苦哀嚎鬼面的巨大骨盾!
咚——!!!
倒卷的寂灭死气狠狠撞在鬼面骨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仿佛两座冰山在深海相撞!
鬼面骨盾剧烈震颤,上面哀嚎的鬼面虚影瞬间黯淡、扭曲、大片大片地湮灭!盾牌表面,以撞击点为中心,迅速蔓延开蛛网般的灰败裂纹!
噗!
屠百城兜帽下的身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两点猩红的光芒剧烈闪烁,显然也受到了不轻的反噬!他那件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斗篷,边缘处竟被那反噬的死气侵蚀,出现了几缕细微的灰败痕迹!
反噬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最后一丝狂暴的能量乱流消散在夜空中,整个震山武馆陷入了一片更加诡异的死寂。
烟尘弥漫,废墟更添狼藉。
内堂上空,那个吞噬一切的灰暗漩涡已经消失无踪。守护陈观的混沌光罩也彻底破碎,如同泡影般消散。
陈观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但诡异的是,他身体表面,之前被毒湮吐息腐蚀的伤痕,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虽然速度不快,但那股顽强的生机,与他濒死的气息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而造成这一切恐怖反噬的源头,似乎就是他胸口那块已经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的星髓碎片。碎片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一种极度疲惫、却又带着某种奇异满足感的微弱波动。
“咳…咳咳…” 瓦砾堆中,烈阳子艰难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断梁,挣扎着爬了出来。他此刻的模样狼狈到了极点,赤红长袍破烂不堪,沾满灰尘和血迹,三缕长须焦黑卷曲,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不振。他看向内堂陈观的目光,充满了惊悸、贪婪,以及一丝…深入骨髓的忌惮!
“宗…宗主!” 几个受伤较轻的长老踉跄着跑过来搀扶,声音都在发颤,“赵长老他们…全…全没了!”
烈阳子看着那几处连尸体都找不到的焦黑痕迹,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陈观胸口那块黯淡的星髓碎片,眼神变幻不定。刚才那诡异漩涡的反噬之力,让他心胆俱寒!这星髓…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和邪门!
“走!” 烈阳子当机立断,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不甘和一丝后怕,“此地不宜久留!这星髓…是烫手山芋!黑煞的老魔头不会罢休!我们先撤!” 他深知自己此刻状态极差,再留下来,别说抢星髓,恐怕连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屠百城那老魔头,绝不会放过重创自己的机会!
“是!宗主!” 幸存的玄火宗弟子如蒙大赦,搀扶着烈阳子和重伤的长老,如同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朝着城外方向仓皇退去,再也不敢看那内堂一眼。
“桀桀…桀桀桀…” 阴冷的怪笑声再次响起,打破了玄火宗退走后的寂静。屠百城悬浮在半空,猩红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锁定着地上的陈观。他那面巨大的鬼面骨盾已经收回,斗篷边缘的灰败痕迹也悄然隐去,但气息明显比之前紊乱了一丝。
“好!好一个星髓反噬!” 屠百城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连本座的法则之力都能吞噬反伤…桀桀…不愧是传说中的神物!本座…越来越喜欢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具庞大的无头地龙尸体,扫过远处生机微弱、如同雕塑般凝固的周震山,最后又落回陈观身上。
“可惜…护主之力已尽,反噬不过是强弩之末!” 屠百城猩红的瞳孔中杀机与贪婪再次升腾,“现在…还有谁能阻我?!”
他身形缓缓下降,如同索命的魔神,朝着内堂落去。恐怖的死亡威压再次弥漫开来,虽然不如之前巅峰状态,但对于此刻武馆内仅存的、个个带伤的众人来说,依旧是灭顶之灾!
“保护少馆主!” 碎石堆中,吴长老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石块,浑身浴血,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他眼神却如同受伤的猛虎,死死盯着落下的屠百城,发出嘶哑的怒吼!他踉跄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师弟!跟这魔头拼了!” 另一位同样重伤的武馆长老,拄着断剑,目眦欲裂。
“保护观儿!” “拦住他!” 幸存的十几个武馆弟子,虽然个个带伤,眼中充满了恐惧,但在吴长老的怒吼下,依旧爆发出最后的血性,挣扎着捡起地上的兵刃,结成残破的战阵,挡在内堂入口之前!他们的身体在屠百城的威压下瑟瑟发抖,眼神却带着决绝!馆主拼死斩龙,少馆主昏迷不醒,武馆最后的希望…就在身后!他们可以死,但震山武馆的骨头,不能折!
“一群蝼蚁,也敢拦路?” 屠百城猩红的眼中只有不屑,甚至懒得动手。他周身散发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朝着挡路的武馆弟子们碾压过去!只要靠近,他们的生机就会被瞬间剥夺!
“师父…观儿…”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却带着无尽悲恸的哭喊响起。柳芸不知何时挣脱了拉住她的弟子,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周震山身边。她看着父亲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生机飞速流逝的气息,看着父亲依旧保持着挥刀斩龙的决绝姿势,看着他胸口那恐怖的贯穿伤和满身的血污…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
“爹!你醒醒!爹!” 柳芸跪倒在地,颤抖的双手想要触碰周震山,却又怕加剧他的伤势,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她猛地抬头,看向空中那如同魔神般落下的屠百城,眼中迸发出刻骨的仇恨,声音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嘶哑:“魔头!你害我爹!害我师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桀桀…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小虫子。” 屠百城甚至懒得看她一眼,死亡气息继续碾压向前方的武馆弟子。
就在那死亡气息即将触及最前方几个弟子,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眼中生机迅速流逝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安抚与守护意味的青色光芒,陡然从柳芸身上散发出来!那光芒如同初春最柔嫩的柳芽,带着纯净的生命气息。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轻柔地拂过挡在前方的武馆弟子,也拂过了周震山残破的身躯。
奇迹发生了!
在那青色柔光的拂拭下,几个弟子脸上迅速蔓延的灰败死气,竟然如同冰雪消融般…退散了!虽然他们依旧重伤虚弱,但那股被强行剥夺生机的恐怖感觉消失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周震山那如同残烛般即将熄灭的生机之火,在这股纯净生命气息的滋养下,竟然…极其微弱地…稳定了一丝!虽然依旧濒死,但那飞速流逝的势头,被强行遏制住了!
“嗯?!” 屠百城落下的身形猛地一顿!猩红的目光第一次带着一丝惊异,投向了跪在周震山身边的柳芸,“木灵之气?如此精纯…难道是…青木灵体?!” 他破锣般的嗓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青木灵体,天生亲近草木生机,是绝佳的药师和辅助修行者苗子,拥有强大的治愈潜能!这种特殊体质,万中无一!竟会出现在这小小的武馆里?
柳芸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不受控制的柔和青光,看着父亲那微弱却稳定了一丝的气息,看着前方师兄弟脸上褪去的死气…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而奇异的力量在她体内苏醒、流淌。悲伤与仇恨并未消失,但这股力量,让她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保护小姐!保护馆主和少馆主!” 吴长老最先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柳芸身上散发的青光,显然能克制那魔头的死亡气息!这…这是天不绝我震山武馆啊!
“结阵!死战!” 残存的弟子们精神大振,怒吼着重新挺直了脊梁!那青色的柔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们死战到底的勇气!
“哼!区区未觉醒的青木灵体,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不过多一个炉鼎罢了!” 屠百城猩红的眼中杀机更盛!柳芸的出现,只是让他多了一丝意外,却不足以改变结局!他不再释放大范围的死亡威压,而是抬起手,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灰黑色死气指芒,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射柳芸眉心!他要先扼杀掉这个变数!
“小姐小心!” 吴长老目眦欲裂,不顾重伤,猛地将手中扭曲的断刀掷向那道指芒,同时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罡气,合身扑向柳芸,想要用身体替她挡下这必杀一击!
然而,那死气指芒速度太快!蕴含的死亡法则更是吴长老无法抵挡的!
眼看指芒就要洞穿吴长老,射杀柳芸!
滴!检测到纯净木系本源能量(青木灵体)!
检测到强烈守护意志!
“寂灭创生推演”模型高速运转!创生侧数据大幅修正!
外部毁灭能量源锁定(屠百城)!
宿主濒危!强制深层意识链接尝试…链接失败…意识体自我保护性封闭过深…
启动预案b:被动引导星髓本源粒子,模拟“归墟引”意境雏形…能量引导中…
就在那道死气指芒距离柳芸眉心不足三尺,吴长老绝望扑来的瞬间——
嗡!
躺在地上的陈观,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胸口那块黯淡的星髓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这一次,并非混沌之光,也非吞噬漩涡,而是一点…幽邃到仿佛连视线都能吸进去的…绝对黑暗!
那点黑暗只有针尖大小,却散发着让屠百城灵魂都为之悸动的纯粹寂灭气息!
紧接着,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由纯粹死寂构成的“线”,无声无息地从那点黑暗中射出!并非射向屠百城,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道射向柳芸的灰黑死气指芒之上!
没有声响。
没有能量碰撞。
那蕴含着屠百城死亡法则的指芒,在被那寂灭之线“点”中的瞬间,就如同骄阳下的露珠,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是被击溃,不是被抵消,而是…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
“什么?!” 屠百城浑身剧震!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警兆瞬间炸开!他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力量,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
唰!
他悬浮的身影如同瞬移般,猛地向后暴退数十丈!漆黑斗篷在夜空中拉出一道残影!仿佛慢一步,就会被那一点幽邃的黑暗彻底吞噬!
他死死盯着陈观胸口那点重新黯淡下去的黑暗,以及那道已经消失的寂灭之线,破锣般的嗓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一丝恐惧!
“寂灭…法则?!真正的…本源寂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掌控这种力量?!” 屠百城失声低吼,如同见了鬼魅!他修炼死亡法则,深知死亡之上,还有更终极的寂灭!那是连死亡本身都能终结的、属于宇宙归墟的力量!那根本不是凡人,甚至不是普通圣境能够触及的领域!星髓再神异,也不可能让一个连先天都不是的小子,掌握这种力量!
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道蕴含死亡法则的指芒,不是被摧毁,而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绝对的“无”给…抹掉了!就像用橡皮擦擦掉纸上的铅笔画!这种力量层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内堂门口,扑空的吴长老重重摔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毫发无损的柳芸,又看向地上依旧昏迷的陈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敬畏!少馆主…是少馆主!他又一次在绝境中创造了奇迹!
柳芸也怔怔地看着陈观,身上的青色柔光微微摇曳。她能感觉到,刚才那股抹除死亡指芒的冰冷寂灭力量,并非来自她的青木灵体,而是源自那个昏迷的少年。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屠百城悬浮在远处高空,猩红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陈观身上扫视,又忌惮地看了一眼柳芸身上散发的青色柔光。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寂灭之线,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他不敢再轻易出手试探!那力量太过诡异,太过恐怖!星髓的反噬已经让他吃了亏,这疑似本源寂灭的力量…更是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好好好!” 屠百城忽然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音却冰冷如九幽寒冰,“周震山!陈观!还有那个小丫头!本座记住你们了!星髓…还有这青木灵体…都是本座的囊中之物!”
他猩红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废墟中的每一个人,带着刻骨的怨毒和贪婪。
“今日之赐,本座他日必百倍奉还!待本座彻底炼化所得,恢复伤势…桀桀桀…这青桑城,还有你们震山武馆的每一个人…都将化为本座幽冥死域的一部分!等着吧!”
狠话放完,屠百城不再有丝毫停留。漆黑斗篷猛地一卷,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色流光,速度快到极致,瞬间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只留下那充满恶毒的回音在废墟上空回荡。
魔威退去。
笼罩在众人头顶那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终于消散。
噗通!噗通!
劫后余生的武馆弟子们,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纷纷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犹自带着未褪的恐惧和后怕。
“快!快去看看馆主和少馆主!” 吴长老强撑着爬起,嘶哑地喊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焦急。
“爹!” 柳芸扑在周震山身边,青色的柔光依旧笼罩着父亲,她能感觉到那股生机流逝的势头被自己的灵体气息暂时遏制住了,但父亲的伤势实在太重,如同破碎的瓷器,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孙老!孙老您醒醒!” 几个弟子也发现了倒在墙角的孙老,慌忙跑过去将他扶起。孙老气息微弱,但还有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到了内堂中央,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陈观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微微起伏,气息微弱但平稳。他身体表面的伤痕在缓慢愈合,那诡异的自愈能力依旧在发挥作用。只是此刻的他,安静得让人心疼,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惊退两大宗师的恐怖力量,与他毫无关系。
滴!外部致命威胁解除!
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微弱,趋于稳定。
星髓本源粒子消耗过度,进入深度沉寂状态。
被动引导“归墟引”意境雏形成功,消耗本源粒子0.005%。
“寂灭创生推演”模型高速运转结束!核心推演完成!
推演成果:《寂灭创生经》第一重“归墟引”雏形(未完成版)!
功法特性:被动触发,极度微弱几率引导星髓本源粒子,模拟寂灭本源之力,抹除不超过自身承受极限的单一能量攻击(注:当前宿主状态,仅可被动触发防御,无法主动掌控,且触发几率及抹除上限极低)。
警告:该功法雏形极不稳定!强行感悟或使用存在意识崩解及星髓反噬风险!
宿主身体修复进度:15%(经脉严重受损,星髓本源粒子持续修复中)。
意识体深度沉眠修复中…预计苏醒时间:未知。
星髓空间深处。
那点代表“星湮”终极寂灭的幽暗核心,在爆发出那惊世骇俗的一“点”之后,似乎耗尽了所有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黯淡、沉寂,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而对面,那团混沌创生光晕,则在那一点寂灭本源爆发时,向内收缩到了极致,流露出本能的恐惧。此刻威胁解除,它才缓缓舒展,光芒柔和地流转,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更加精纯的创生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陈观濒临崩溃的识海和身体。
那曾经被外力强行推动、疯狂运转的微循环通路,此刻也彻底安静下来,通道变得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固地存在着。一丝丝微弱却无比精纯、蕴含着平衡道韵的“寂灭创生之力”,如同初春的细雨,持续不断地从中诞生,悄无声息地融入陈观的意识核心深处,修补着那些支离破碎的裂痕。
现实世界的喧嚣与杀戮,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时空。这里只有绝对的寂静,以及缓慢而坚定的…新生。
“吴师叔!师父他…他脉搏太弱了!” 柳芸的声音带着哭腔,青色的柔光笼罩着周震山,却无法阻止他生命力的持续流逝。那焚身碎岳的一刀,燃尽了他最后的心血和生命本源。
吴长老踉跄着走到周震山身边,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他的颈脉,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气息微弱,脉象如同游丝,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猛地看向旁边被弟子搀扶过来的孙老:“孙师兄!快!快想想办法!馆主他…撑不了多久了!”
孙老被喂下两颗保命丹药,刚缓过一口气,闻言挣扎着凑近查看周震山的伤势。只看了一眼,他枯槁的脸上便布满了绝望的灰败,老泪纵横:“心脉…心脉几乎被自己狂暴的刀罡反噬震碎了…五脏六腑生机断绝…若非芸丫头这奇异的生机吊着…恐怕…恐怕早就…”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颓然地摇了摇头。人力有时穷,这等伤势,除非有传说中的圣药或者武圣级强者不惜耗费本源施救,否则…回天乏术!
“不!不会的!爹!你醒醒!你看看芸儿!” 柳芸紧紧抓住周震山冰冷的手,泣不成声,身上的青色柔光随着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
“咳咳…”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雕塑般凝固的周震山,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带着血沫的咳嗽声。他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目光,没有焦距,艰难地转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馆主!” “师父!” 吴长老和柳芸又惊又喜,连忙凑近。
周震山的目光,最终艰难地定格在内堂方向,定格在那个躺在地上的模糊身影上。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观…观儿…他…如何…”
“少馆主还活着!” 吴长老连忙大声道,声音带着哽咽,“馆主!少馆主还活着!刚才…刚才就是少馆主,引动了星髓的力量,惊退了屠百城那个魔头!您看到了吗?您斩了那孽畜!少馆主护住了武馆!你们…你们都做到了!”
听到“还活着”三个字,周震山那浑浊黯淡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欣慰、释然和骄傲!他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爹!您别说话!省点力气!孙爷爷一定有办法救您的!” 柳芸哭着,拼命将青木灵体的生机渡入父亲体内。
周震山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执着地望着陈观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眼神中,充满了托付。
然后,他眼中的光彩,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地黯淡下去…眼皮,缓缓地…合拢。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即将断开的琴弦,在柳芸青色柔光的竭力维系下,依旧顽强地…维持着。
“爹——!” 柳芸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馆主!” 吴长老虎目含泪,猛地跪倒在地。周围的弟子们也纷纷跪倒,悲声一片。虽然馆主还未真正离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只是时间问题…除非有奇迹发生。
“少馆主…” 吴长老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昏迷的陈观,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少馆主!您醒醒!您一定有办法的!您连那魔头都能惊退…您一定能救馆主的!”
然而,陈观依旧安静地躺着,对外界的悲恸呼唤毫无反应。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吴师叔…” 柳芸泪眼婆娑地看向吴长老,声音充满了无助,“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吴长老看着一片狼藉、如同鬼域的武馆,看着重伤垂死的馆主和孙老,看着昏迷不醒的少馆主,看着周围个个带伤、眼中充满恐惧和茫然的弟子…一股沉重的悲凉和巨大的压力几乎将他压垮。
他猛地一咬牙,强压下心中的悲痛,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如同磐石。他是武馆如今唯一还能主事的长老!
“听令!” 吴长老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柳芸!你继续用你的力量护住馆主心脉!一刻不能停!孙师兄!麻烦您,无论如何,用最好的药吊住馆主和少馆主的命!”
“张武!李岩!” 他点出两个伤势相对较轻、还算机灵的弟子,“你们立刻乔装出城!不要回武馆别院!直接去城西‘济世堂’找王掌柜!他是馆主故交,可信!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求他务必想办法,弄到最好的续命灵药!还有…打探玄火宗和黑煞魔头的动向!快去!”
“是!吴长老!” 两个弟子抹了把眼泪,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消失在夜色中。
“其他人!” 吴长老环视剩下的弟子,“立刻清理废墟!把还能用的药材、金疮药都找出来!互相包扎!把内堂清理出来,把馆主、少馆主、孙老都小心抬进去!动作要快!那魔头虽然退走,但难保不会去而复返!玄火宗那群杂碎也可能贼心不死!我们要守住这里!守住武馆最后的根基!守住…希望!”
“是!吴长老!” 残存的弟子们齐声应道,声音带着悲怆,却也燃起了一丝斗志。他们挣扎着行动起来,开始在废墟中翻找有用的物资,清理场地。
吴长老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陈观,又看了一眼在柳芸青色柔光笼罩下、仅存一息的周震山,心中默默祈祷:“少馆主…您一定要醒过来…武馆…不能没有您啊…”
夜色深沉,废墟中的震山武馆,如同惊涛骇浪后勉强没有沉没的破船,在绝望与微弱的希望中,艰难地维系着最后一丝灯火。
而在那最深沉的意识之海深处。
一点微弱却坚定的明悟之光,如同穿越亘古黑暗的星火,悄然点亮。
“寂灭…非终…”
“创生…非始…”
“归墟…亦是…起点…”
那玄奥的经文,如同烙印,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刻入灵魂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