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戴长老的威压几乎要将地面压出裂纹,何师姐攥着裁判令牌的指节泛白,连向来沉稳的沈砚都往前半步,玄色广袖带起一阵风,恰好拂过云栖发梢。
云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她早该想到的。
三日前青梧故意在灵田比试时打翻她培育的九叶芝,当时那丫头眼底闪过的慌乱,哪是输不起的骄纵,分明是怕她发现什么。
此刻她望着青梧手中泛着幽光的玉简,喉间泛起一丝腥甜,却硬是压着没让表情崩了半分。
\"青梧师姐说这是魔教探子的指认。\"她声线平稳得像后山终年不化的雪水,\"不知能否请戴长老允许我看看这枚玉简?\"
戴长老目光在云栖和青梧之间来回扫过,最终沉声道:\"呈上来。\"
青梧指尖微颤,却还是将玉简递了过去。
云栖接过时,故意用灵力扫过她手腕——果然,那处有一圈淡青的勒痕,像是被绳索捆过的旧伤。
这与她昨日在杂役房听到的传闻对上了:药堂有个师姐被关在柴房三日,说是犯了门规。
玉简入手阴寒,云栖装作仔细查看的模样,实则神识探入。
里面的内容她早就在青梧的药鼎里见过——那日她替青梧送补元丹,正撞见她将碎纸片投入丹火,她捡回半片烧剩的边角,上面\"青耕\"二字还留着半撇。
此刻神识扫过玉简内的神念,她瞳孔微缩——这缕神念里带着股熟悉的苦艾香,分明是青梧常用的凝神香气息。
\"字迹倒是工整。\"她将玉简递回戴长老,指尖在背面摩挲两下,\"只是这落款的'万毒门'印,边缘刻的是火纹,可万毒门向来用蛇纹印。\"她抬眼看向青梧,\"师姐不记得了?
上个月您还说要拿万毒门的蛇纹印当鉴毒标本,特意让我去藏书阁抄过图录。\"
人群中传来几声抽气。
何师姐猛地转头看向青梧:\"确实,上个月药堂确实领过万毒门印鉴图谱。\"
青梧的脸瞬间煞白,却强撑着冷笑:\"你不过是记些杂事的杂役,怎知魔教印鉴没有变种?\"
\"那这神念......\"云栖突然提高声音,\"青梧师姐身上的凝神香,可是用苦艾和曼陀罗配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缩成一团的魏师姐,\"我前日在柴房外,可闻见同样的香气。\"
魏师姐的身子晃了晃,袖中露出半截染血的帕子——那是云栖昨日在灵田边拾到的,上面绣着药堂特有的双叶纹。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魏师姐向来最是惜命,怎会把帕子落在那种地方。
\"魏师姐?\"云栖突然出声,\"你昨日说被蛇咬了,可我在柴房外看见的蛇蜕,是无毒的草花蛇。\"
魏师姐猛地抬头,眼底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她张了张嘴,又迅速闭上,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盖都泛了青。
青梧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猛地转头瞪向魏师姐,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云栖趁机对人群中的肖公子使了个眼色——那是前日灵田争夺时,和她一起对抗外门弟子的豪爽少年,此刻正攥着酒葫芦站在角落,见她示意,立刻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转身混进人群。
\"云栖!\"戴长老的声音里带着警告,\"你若再胡搅蛮缠——\"
\"长老且看这个。\"云栖突然从袖中摸出半片焦黑的纸,\"这是我在青梧师姐的丹房外拾到的。\"她将纸片展开,上面\"青耕\"二字虽然残缺,却与玉简上的字迹如出一辙,\"若真是魔教探子的指认,又怎会提前写在纸上烧毁?\"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何师姐凑过去看了看,皱眉道:\"这墨迹是青梧常用的朱砂墨,我前日还见她在抄丹方。\"
沈砚忽然上前一步,周身气势如剑出鞘:\"执法堂的鉴宝镜可识得神念本源。\"他看向戴长老,\"若青梧师姐真有证据,不妨让镜灵查查这缕神念究竟来自何人。\"
青梧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连血珠都渗了出来。
她望着沈砚腰间的玄铁剑,突然尖笑起来:\"好个云栖!
你倒会找帮手!\"她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魏师姐身上,\"魏师妹,你不是说绝不会说出去吗?\"
魏师姐浑身发抖,突然跪了下来:\"青梧师姐,我真的撑不住了......\"她哭着抬起头,\"她拿我娘的命威胁我,说我若不配合,就往我娘的药里下慢性毒......\"她指向青梧,\"那枚玉简是她让我伪造的,连那魔教探子的神念,都是她用摄魂术从个流浪汉身上逼来的......\"
\"住口!\"青梧尖叫着要扑过去,却被沈砚一道灵力屏障挡了回来。
她望着周围弟子逐渐冰冷的目光,突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淬毒的银针,朝着云栖面门射来!
\"小心!\"沈砚旋身挡在云栖面前,玄铁剑嗡鸣出鞘,将银针尽数击飞。
云栖趁机扶住摇摇欲坠的魏师姐,轻声道:\"你娘的解药在我这里。\"她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昨日我去药堂取肥料,顺道从青梧的丹柜里拿了。\"
魏师姐愣住,接过药瓶的手直打颤:\"你......你早就知道?\"
\"我猜你不是自愿的。\"云栖替她擦掉脸上的泪,\"你前日在灵田帮我挡了那盆碎瓷片,我就知道。\"
这时肖公子挤开人群,手里举着个褪色的布包:\"云栖妹子!
我查到那玉简是从西市的破庙得来的,卖的人说收了青梧师姐的三枚聚气丹!\"他抖开布包,里面躺着三枚泛着绿光的丹药,\"这丹上的裂纹,和青梧昨日给外门弟子的一模一样!\"
戴长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看向青梧的目光像看块烂泥:\"青梧,你可知罪?\"
青梧突然笑了,那笑声又尖又利,震得人耳膜生疼:\"我有什么罪?
不过是看不惯一个杂役爬到药堂头上!\"她猛地转头看向云栖,眼底的阴毒几乎要凝成实质,\"云栖,你以为你赢了?
我告诉你——\"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毒蛇吐信,\"你毁了我的暗桩,我便毁了你的灵田;你断了我的路,我便让你连命都保不住!\"
话音未落,她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沈砚正要追,却被戴长老拦住:\"她中了自毁咒,追不上了。\"他转头看向云栖,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今日之事,你早有准备?\"
云栖垂眸替魏师姐理了理乱发:\"不过是多留了个心眼。\"她抬头时,正撞进沈砚的目光里——那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像是春夜的月光,轻轻覆在她发顶。
人群渐渐散去,肖公子拍了拍云栖的肩:\"妹子,我就说你不是那种人!\"吕师妹攥着她的衣角,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师姐好厉害!\"
云栖笑着应下,目光却落在魏师姐手中的药瓶上。
她知道,青梧的话绝不是虚张声势——那团黑雾里,她分明嗅到了一丝腐臭的气息,像是某种禁术的味道。
夜风吹过后山灵田,云栖站在田埂上,望着月光下泛着银辉的灵稻。
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却盖不住她耳中回响的那句\"连命都保不住\"。
她摸了摸腰间的上古农典,指尖触到那道熟悉的纹路——这一次,她不会再给青梧任何机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仙门后山的密林中,一团黑雾正缓缓凝聚。
青梧捂着心口,嘴角还淌着黑血,眼中的疯狂却比以往更盛。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着狰狞的魔纹:\"云栖,你毁了我的暗桩,我便让整个仙门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