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紧咬着牙，手背青筋暴起，甚至手里的步枪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出“咯吱”一声响动。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做。
因为他知道，那个缩着脖子的拾荒者说得没错——现在的他们，身在神印的光柱之中，光柱如囚笼，无法随意离开，一旦强行退出，神印连接就会断裂，连带着自己体内那些被灌注的力量也会彻底消散，甚至引发反噬。
“阿尔巴……你这个白痴。”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骂出口，眼眶却已经红了。
石柱之上，泡囊内的阿尔巴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费力地转过头，眼角已经淌满鲜血，但嘴角却勾出一丝微弱的笑。
“别他妈笑了！”吉尔哙低吼，“我操你祖宗——你要是真死了我就把你尸体从祭坛上拽出来剁成肉酱你信不信！”
阿尔巴依旧在笑。
那笑容不像面对死亡的释然，更像是对这场“戏剧”最后片段的坦然应对。
——他明白了沈一衡刚才说的那个词。
“情绪链路”。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场舞台剧的一部分。活着的人提供情绪，泡囊中的人承受痛苦，然后这种“共感链接”才会真正启动整个祭坛运行。
只有真正建立起“关系”的个体，才能完成这一回路。
这是一场残酷而彻底的“剧本锁”。
每一个上石柱的人，所对应的泡囊内的个体——都不是随机，而是深刻绑定了他们记忆或情感残痕的投影体。
“原来你也会心软。”沈一衡的声音忽然响起，冷不丁打断了那份情绪。
他看着吉尔哙，目光平静：“你要真舍得，就不会那么咬牙切齿。”
吉尔哙没说话，只是猛地低头，在石柱上狠狠地敲了一拳，像是一头受伤却不能发怒的狼。
“……衡渊，那我呢？”梓睿终于再次出声，语气仍是颤的，“我还能救燕子吗？”
“可以。”沈一衡点头，淡淡道，“只不过……你得问她，愿不愿意你死。”
“或者，她愿不愿意死，让你活。”
——规则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只要在神印连接成型前，将泡囊与石柱上的人进行位置交换，系统就会重新生成“情绪链接”，将共鸣路径重设。
可这就意味着：
有人必须主动选择牺牲。
“第四天灾定下的规矩，一换一。”沈一衡盯着祭坛上那个巨大的被无穷锁链封住的虚幻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遗言之渊吗？还真是冷酷啊。
梓睿低下头，看着泡囊中的燕子。
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氧气泡不再涌动，脸上痛苦的抽搐仿佛一根紧绷的线正在慢慢崩断。
梓睿忽然抬头，泪水却止住了。
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燕子，如果是你，你会愿意替我死吗？”
泡囊中的燕子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极缓地点了点头。
——点头了。
沈一衡的眼神也微微一动，心里暗自记下这个瞬间的“路径重构”。
“那好。”梓睿深吸一口气，“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第四天灾的力量顺着锁链流入祭坛，顺着泡囊的转化缓缓流入每个人的石柱之上，石柱上的各种海螺，贝壳生物花纹都仿佛活了一般，一道血线连接进石柱上之人的身体，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力量流入自己体内。
“这就是第四天灾的力量吗？”
梓睿轻声说着，手指轻轻抚上胸口的神印，触摸到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个的用处以及用法，低声说出一句咒令：“断印。”
神印猛地一闪，血线骤断！
整道石柱光芒震颤，泡囊中的能量回路也随之熄灭一瞬。
众人皆惊。
“疯了！”窦尔图冷冷出声，“断印会反噬，你会……”
“够了。”梓睿闭上眼，咬牙冲着泡囊就跳了下去！
光柱被强行撕裂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在半空翻转，竟与那泡囊交换了位置！
而下一刻，燕子的身体脱离泡囊，半空中被沈一衡稳稳接住。
“……呼吸还在。”
“她还活着。”
“但你这代价很大。”沈一衡低头看着那泡囊中重新闭上眼的梓睿，手指轻触了一下神印残痕，神情罕见地沉了几分。
“这不是救赎。”
“这是代偿。”
沈一衡将眼神放在其他光柱内人中，瞬间明白了真正的规则。
与此同时，克塔耶地声音也在沈一衡脑中响起。
「一换一，但是无论是谁，必须有七人死去，七人获得第四天灾的力量，成为他的使徒。根据那脚下神印明亮程度获得的力量大小也有所变化。」
「这...就是艾尔泽·阿亚改良的方法吗？这家伙...哼，比起伟大的克塔耶可差不多，克塔耶才是先驱者，他只是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小家伙罢了。」
克塔耶不停的碎碎念。
……
“呦呵。”小丑在旁边一边拍手一边仰头大笑，“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我真是小瞧你们这群人类的感情了啊——”
“可是嘛，代价也该有的。”
话音落下，一道锁链忽地从神骸胸口飞射而出！
“唰——！”
锁链直冲向泡囊的梓睿！
哪怕她是最先被艾尔泽·阿亚看中之人，但是当她选择当牺牲者的那一刻起，就放弃了一切权利。
脚下的神印又最为暗淡，最先撑不住也实属正常。
但下一秒——
“咔！”
一道精神冲击波猛地炸开，锁链在空中被一股透明力场拦住。
“我说过了。”
沈一衡站在光柱边缘，右手指节泛白，语气冰冷：“她，不能死。”
“谁想动她——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那一刻，整座祭坛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所有光柱停止旋转。
所有神印图腾，缓缓收缩。
“……啧啧。”小丑舔了舔嘴角，“你果然还是那个最麻烦的。”
“不过啊——”
“最麻烦的，总是最有趣的。”
“我看了你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沈...一...衡。”
他话音一落，整座祭坛骤然崩解！
下一秒，沈一衡脚下地砖下陷，整个人连同燕子一起，被直接“吞”入了下方突现的深渊漩涡！
而那旋涡的边缘，那一道模糊的背影似乎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