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科技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电脑屏幕上，那些原本义愤填膺的声讨帖子，正在被大量逻辑混乱，反复刷屏的所谓“辟谣”言论所淹没。
一些之前转发了新闻链接的bbS账号，甚至被论坛管理员以“传播不实信息”为由，直接封禁。
2000年初的互联网，还是一片相对草莽的丛林。
没有实名制，没有成熟的监管体系。
谁掌握了更多的账号资源，谁能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刷屏，谁就能在短时间内，暂时性地主导舆论的走向。
高远手下这支专业的网络水军，显然深谙此道。
他们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将一潭清水，搅得浑浊不堪。
“陈哥，这帮人太无耻了！”张博气得直拍桌子，“他们这是想把黑的说成白的啊！”
“这恰恰说明，我们打疼他们了。”陈叙的脸色虽然凝重，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如果我们的证据是假的，他们根本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删帖、控评。”
“他们越是疯狂地掩盖，就越证明他们内心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和高远的第一轮交锋，已经从暗处，转移到了明面上的舆论战场。
而自己手中的牌，还没有出完。
“薇姐，”陈叙再次拨通了凌薇的电话，“情况，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凌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高远在海城的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他不仅能影响到江州的宣传口，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一支有效的网络公关团队。”
“虽然手段很粗糙，但在现在的网络环境下，确实能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所以，”陈叙说道，“我需要再加一把火。”
“一把足以烧掉他们所有谎言，也烧掉他们所有侥幸心理的大火。”
“你是说……李三的那个视频？”凌薇立刻明白了。
“没错。”陈叙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第一份证据，他们可以说我们是剪辑、是伪造。”
“但如果，是李三这个核心当事人，亲口出来说话呢？”
“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怎么‘辟谣’！”
“你想怎么放出去？”凌薇问道。
“再用邮件群发的方式，恐怕很快又会被他们定点清除。”
“这一次，我们不用国内的任何渠道。”陈叙早已想好了对策。
“薇姐，你那位网络安全的朋友，有没有办法，将视频上传到一些国外的、无法被轻易访问和删除的服务器上？”
“比如，一些冷门的、不被主流关注的个人网站，或者是一些国外的视频分享平台的服务器。”
在2000年初，国外的视频分享平台还处于萌芽阶段，远没有后世Youtube那么普及和强大。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们才更不容易被国内的势力所关注和干预。
“然后，”陈叙继续说道，“我们不需要直接去传播这个视频。”
“我们只需要，将这些视频的种子，以bt链接或者一串加密代码的形式，发布出去。”
bt技术，在当时正是一种新兴的的文件分享技术。
它的核心特点，就是用户传播。
一旦种子被发布，文件就会在无数个下载者的电脑之间，互相传输。
下载的人越多，下载的速度就越快。
而且，它没有一个可以被轻易关闭的中央服务器。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台电脑上存有这份文件，那它就永远不会消失！
这在当时，是一种近乎无解的病毒式传播！
凌薇听完陈叙的计划，沉默了片刻。
电话那头，只传来她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陈叙……”她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复杂。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bt技术，这种刚刚在国外极客圈子里兴起的技术，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叙轻笑一声：“我喜欢看一些国外的计算机杂志而已。”
他当然不会告诉凌薇，在前世，他曾是国内最早一批研究和利用p2p技术的互联网人之一。
而bt种子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成果而已。
“好。”凌薇不再追问。
“你的这个方法，确实够狠，也够绝。”
“一旦种子扩散开来，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这个视频的传播了。”
“这件事，我来办。”
“我那位朋友，对这种不讲武德的技术，最感兴趣了。”
一个小时后。
就在高远的网络水军还在各大论坛上疯狂“辟谣”的时候。
一段名为《江州黑幕，核心当事人李三血泪忏悔实录！》的视频，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网络上悄然流传。
起初，只是一些技术论坛和聊天室里，出现了一些神秘的bt种子链接和加密的代码串。
一些好奇心重的网民，在下载并解密了这些文件后，都被其中那段视频的内容，给彻底震惊了！
视频中，李三鼻青脸肿，眼神绝望。
他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交代了自己如何奉南哥之命，陷害金广福。
更重要的是，他还亲口承认，自己和南哥，都只是那位神秘的高先生在江州扶持的棋子！
这段视频，如同一颗真正的核弹，在网络上瞬间引爆！
一传十，十传百！
无数的网民，自发地成为了这个种子的传播者！
他们将视频下载下来，再上传到自己的个人主页。
他们将bt链接，发到每一个他们能想到的qq群和聊天室！
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高远的危机公关团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力回天。
他们可以删掉国内论坛的帖子，却无法删掉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无数个匿名节点！
他们可以用水军刷屏，却无法阻止那些已经下载了视频的网民，在线下通过光盘和U盘进行传播！
舆论，彻底失控了！
而“高先生”这三个字，也第一次，以一种无法被抹去的方式，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之中！
这一下，不仅是江州，就连省里，甚至更高层，都被彻底惊动了！
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黑恶势力案件，而是可能牵扯到更深层次腐败和权力寻租的惊天大案！
陈叙看着网络上那铺天盖地的讨论，眼神平静。
高远，现在，你该怎么接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