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屋开始坍塌,白铠损失的兵甲不再重生。
无论是兵对将毫不犹豫的自杀献祭,还是砖瓦里爬出的骷髅尸体。
把眼前这一切渲染的诡异又残忍。
和这些比起来,文若以往经历的战斗都显得无比幼稚和文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文若震撼之余,眼观六路,快速在混乱里找到了一条可突击的薄弱出口。
她行动迅速,小心的避开那些姿势各异的纸片骷髅,握紧了无问,在断剑不停的催促下一点点向外移动。
正面战场像一个无底旋涡,贪婪的将一切都拖进混乱的战场。
远离厮杀的角落成了补充兵源的刷新点。
这倒方便了文若!
伶仃的几个小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一刀砍倒混战中的两方士兵,掐诀就要逃离此地。
谁知,已烂在地上的纸片骷髅里却忽然伸出了一双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腕。
被抓住的瞬间,枯手触碰的地方皮肉瞬间变得透明,衣物和血肉顷刻消融。
而那层透明的皮则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向她身体各处蔓延。
文若的反应很快,手腕一转,挥刀就朝那枯手砍去。
可随着那透明的侵蚀快速发展,她砍手的动作一顿,异色的双眸一片暗淡。
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和嚎叫,震天的鼓声在身后伴奏。
文若惊讶的望去,断肢残腿的尸体堆积成山,破烂的甲胄和碎肉埋葬在里面。
仔细看,能从里面看到无数溃散的眼瞳和裸露的骸骨。
堆积的原料还在增加,成队的黑甲士兵随着将领冲锋,他们的对手是一团没有形态的黑雾。
魁梧的将军砍刀舞得虎虎生风,他所到之处,黑雾尽退,可同时,更多的士兵在黑雾里变成碎块,混着血肉落在尸山上。
文若正看的愣神,脚腕处却传来一阵刺痛,她反射性抬脚一踢,将那啃咬自己的野狗踢飞了出去。
溃烂的血肉蔓延到小腿后再前进不得,文若脸颊上篆刻的花纹又深邃了几分,紫色的流光借此强势挤进了她的右眼,双眸的本色皆退,一金一紫,妖异至极,神圣至极。
新生的血肉快速生长,仅一个呼吸,她被扣住的脚腕就恢复如初。
她双眸明亮,手里的刀轻而易举就砍断了枯手,将那残肢踢飞了出去。
残肢跌落的瞬间,耳边野狗的哀鸣被变奏的战鼓声掩盖,厮杀的吼声被整齐的踏步声替换,文若忍不住朝那方向看去。
持盾的白铠站出两队,整齐的抬手,泛着寒光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割下了自己的头!
染血的黑甲士兵齐声高呼:杀敌卫道!杀敌卫道!杀敌卫道!三声后自刎。
扬起的血像是麦田里飘扬的彩带,在清风里割下了一茬又一茬的麦子。
凌乱的白色铠甲和堆积的尸体重叠,极致的黑与白之下是刺目的血红。
狂乱的嘶吼和寂静的厮杀在耳边交相辉映,虽然只窥见到了一瞬,却如泼墨般在她记忆中留下了清晰的一笔。
残剑烦躁的拍开一旁窥探的枯手,残暴的斩断了一切妄图靠近文若的东西。
它悬在文若身后,如一尊尽责的护卫,可左右摇摆的剑身却将它的愤怒暴露无意。
若此时有一五感灵敏的剑修一旁观望,便可从那残缺之剑上感应到愤怒之外的哀鸣。
剑有灵,自然知晓这一切不过都是源于邪意中的执念。
纵然显化的再真实,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而它作为剑,能看清这一切,眼前这人却不一定。
人心之坚,可撼山海,人心之弱,脆若蜉蝣。
它只是一把剑,除了杀敌,对于人,它再没有任何作用。
而作为灵域宝塔中的奖励,没有‘人’的携带,它们是永远都无法离开此地的。
这是所有失去主人的物品的悲哀!
残剑正兀自伤神,却见如木头矗立的人忽然动了。
只见文若握刀的手腕一转,冰冷的寒芒划破空气,一道如锦缎撕裂的细微声音自虚空中响起。
一滴汗从文若鬓边滑落,她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虚空中。
那是从堆叠的尸体中升起的黑雾,像一只长着嘴的魔兽,悄无声息的准备将她吞吃入肚。
界限分明的世界开始在她眼中崩塌,黑白混淆,混乱的战场降落在废墟之上。
蔓延的血和惨白的尸体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底色。
一切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像一个臃肿的泥潭。
而在这个世界的最深处,真正引发这一切的东西,在文若看见这两个世界后,同样看见了她。
祂想从那泥潭中挣扎出来!
一刀落下,耳边那道撕裂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一股不祥的气息从脚下生长。
文若握着无问选了个方向如同一只离弦的箭飞了出去,凡她所过之处,地面皆都寸寸碎裂。
污浊的黑雾从裂开的缝隙里飘出,飘荡的雾气就像是一根细长怪异的手,又像是蠕动的蛇。
如附骨之蛆,追在文若身后。
“该死!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文若一边狼狈的躲避着,一边低声暗骂。
她虽还不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叫嚣的本能告诉她,自己一定不能被这些东西沾上。
文若这忽然的举动彻底搅乱了眼前的局势,残剑在怔愣了一瞬后,忙不迭的追上了狼狈逃窜的文若。
一剑挥斥,卷起的剑意搅断了妄图靠近她的黑白两色。紧贴在文若身旁恍若一尊不可撼动的守护神。
文若抬起的手在残剑出现后快速收起,眼角余光快速从残剑上那眉头紧皱的半魂上收回。
此时不是道谢的时候,节省下力气,还能再跑快些。
此地神识无法查探,只凭肉眼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寻找生路简直难如登天。
不过也许是因祸得福,虽被那无问黑雾追逐,但文若在看清这邪意之物的瞬间,此地的真实面貌也彻底落入了文若眼中。
看似界限分明的世界,实际根本就是一团混乱。
抛开那些黑白地势,实际这里与她最开始被异兽牵连落入的空间差不多。
黑色的房屋是漂浮在虚空中的礁石,白色的土地是缠绕在礁石上的灰烬。
灰烬中有无数虚影重叠,他们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礁石的方向靠近,像是想要登上那黑色的岛屿。
却在靠近的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打散,细密的尘埃被风带着离开,永远无法着陆。
文若选了个方向小心避开凝结的虚影,却差点被黑礁里伸出的惨白手臂爪个正着。
那些乌紫惨白的躯体长在黑礁的缝隙里,四肢绷直向上,像是山崖上生长的草木。
若是仔细查看,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睁着灰白眼睛的脑袋,和乌黑的嘴唇。
伸出礁石的手四处摸寻,像一个无助的被埋在地下,挣扎求助的可怜人。
只是可惜它永远都等不到救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