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那日，御花园的梅枝刚泛出点青芽，廊下悬的茜纱灯却早把园子映得暖融融的。
苏婉儿垂首跟在赵婕妤身后，宫鞋碾过青砖缝里未化的薄雪，耳中是各宫女眷的说笑声——景阳宫的苏若柔正被几个低阶美人围着，银铃似的笑声穿透了满庭脂粉气。
\"小蹄子倒会挑时候露脸。\"赵婕妤的声音裹着三分冷笑，指尖在苏婉儿腕上轻轻一按，\"你且记着，这宫里头最金贵的不是衣裳首饰，是眼明心亮。\"苏婉儿喉间一热，想起前日赵婕妤替她挡下苏若柔的刁难，又想起系统弹出的\"春宴献艺\"任务进度条——方才路过主席时，她分明看见皇后往景阳宫方向多望了两眼。
未时三刻，赵婕妤忽然扶着额角轻咳两声。
苏婉儿眼尖地看见她鬓边珍珠簪子都晃得发颤，忙上前半步虚虚扶着：\"娘娘可是累着了？\"赵婕妤闭了闭眼：\"许是晨起受了风，去偏殿歇会儿罢。\"说罢便要往回走，却在穿月洞门时与巡夜归来的马侍卫打了个照面。
马侍卫的玄色披风沾着点落梅，见了赵婕妤先垂首行礼，待目光扫过苏婉儿，指尖便往袖中一勾——一张字条轻飘飘落在她脚边。
苏婉儿心尖一跳，借整理裙摆的动作拾起来，展开只扫了一眼，后颈便沁出冷汗：\"慎防苏若柔今日行动。\"
\"可是脚疼？\"赵婕妤回头问。
苏婉儿忙将字条攥进掌心，只觉得那纸角扎得掌心生疼：\"回娘娘，是雪水渗进鞋里了。\"她望着赵婕妤苍白的脸，喉间的不安翻涌得更烈——苏若柔今日要动手，目标会是赵婕妤么？
偏殿的炭盆烧得正旺，苏婉儿刚替赵婕妤解下大氅，外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不好了！\"尖细的宫女嗓音刺破了殿内的静谧，\"翠儿摔了！\"苏婉儿掀开门帘的瞬间，正看见个穿湖绿宫装的小宫女趴在地上，青瓷托盘摔成几片，褐色茶汤泼了满地，还溅了她半幅裙角。
\"姑娘快起！\"苏婉儿蹲下身去扶人，指尖却在触及茶汤的刹那顿住——那汤色比寻常的碧螺春深了两分，浮着层不自然的油光，凑近了还能闻到丝缕腥气。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触发'鉴宝识玉'技能，检测到茶叶含乌头碱成分，毒性剧烈。\"她后槽牙一咬，抬头正撞进小宫女慌乱的眼——那双眼尾还沾着泪，可睫毛却纹丝不动。
\"你被人利用了。\"苏婉儿的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手却用力攥住宫女的腕子。
那宫女浑身一震，喉间溢出半声抽噎。
外头已有听见动静的太监跑过来，苏婉儿当机立断提高声调：\"快传尚药局！
这茶——\"
苏婉儿攥着小宫女的腕子，指尖能触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那宫女睫毛终于颤了颤，喉间溢出破碎的哭腔：\"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话音未落，苏婉儿已提高声调，声线稳得像压了块镇纸：\"此茶恐有误，请婕妤娘娘暂避！\"
赵婕妤本倚在软榻边，闻言瞳孔骤缩。
她素日最信苏婉儿的机警，当下扶着炕桌踉跄后退两步，金镶玉护甲刮得檀木桌面发出刺响：\"闭殿门！
传李公公带尚食局的人来！\"殿外伺候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去拉门闩，门轴吱呀声里，苏婉儿看见赵婕妤鬓边那支珍珠簪子还在晃——方才她扶着赵婕妤时，分明摸到娘娘后颈沁着冷汗，哪里是受了风？
怕是早察觉不对才借故离席。
\"姑娘饶命！\"小宫女突然瘫在地上，茶渍浸透的湖绿裙角洇出深褐，\"是...是景阳宫的碧桃姐姐说，只要我把这茶端给婕妤娘娘，就给我娘治腿的药钱...\"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珠子滚进茶渍里，\"我、我真不知道茶里有毒啊！\"
苏婉儿心口一沉。
景阳宫正是苏若柔的居所。
她蹲下身替宫女擦了擦脸，指尖在对方耳后摸到块青紫色的淤痕——分明是被人掐的。
系统提示音又响：\"触发'巧舌如簧'技能，检测目标情绪：恐惧值87%，愧疚值63%，可引导其如实招供。\"
\"你叫什么名字？\"她放软声调。
\"翠儿...奴婢叫翠儿。\"
\"翠儿，\"苏婉儿将她扶到暖阁边，\"你娘的腿可好些了？\"
翠儿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回姑娘，上个月开始疼得下不了床...碧桃姐姐说只要端了这茶，就能拿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赵婕妤突然插话，声音里裹着冰碴子，\"景阳宫当我掖庭的宫女都是死了爹娘的？\"她指尖攥紧帕子，绣的并蒂莲被揉成一团，\"李公公呢？
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婕妤娘娘万安！
老奴听说茶盏摔了？\"他掀开门帘时，狐皮暖帽上的红绒球颤了颤，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立刻变了脸色：\"快着人把碎瓷片收了，茶汤用丝帕沾起来！
尚药局的孙医正就在外头候着！\"
孙医正搭着白手套，用银簪挑了点茶汤放在鼻下嗅，又取了银针试毒。
银针刚浸入茶渍，针尖便泛起黑紫。\"回娘娘，确是乌头碱。\"他声音发颤，\"这东西沾到伤口能要人命，若真喝下去...\"
赵婕妤的手扶住椅背才没栽倒。
苏婉儿看见她指节泛白，腕间的翡翠镯子勒出红痕——方才在御花园，这位娘娘还笑着说要教她调脂粉，转眼就差点遭了毒手。
\"传朕的话。\"冷沉的男声突然从殿外传来。
所有人齐刷刷跪下。
赵顼掀帘而入时，玄色龙纹锦袍带起一阵冷风，炭盆里的火星子噼啪乱溅。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苏婉儿身上：\"是你发现的？\"
苏婉儿喉间发紧。
皇帝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可她分明看见他袖中露出半截明黄缎子——那是方才春宴上她替他捡起的被风吹落的帕子，当时他只淡淡说了句\"赏你\"，却原来一直收着。
\"回陛下，是奴婢侥幸。\"她垂首时，瞥见皇帝靴尖停在自己跟前，\"茶中有毒，多亏翠儿姑娘手滑摔了茶盏。\"
\"翠儿？\"赵顼声音一沉。
\"奴婢该死！\"翠儿抖得像筛糠，\"是景阳宫的碧桃...碧桃姐姐威胁奴婢，说若不端这茶，就要把我娘赶出医馆...\"
\"景阳宫。\"赵顼重复了一遍，转身时龙纹金线扫过苏婉儿的发顶，\"李公公，着人把碧桃带来。
赵婕妤这里的宫人，每人赏二十两压惊。\"他顿了顿，又道：\"苏婉儿，随朕去御书房。\"
夜色漫进景阳宫时，苏婉儿才回到自己的偏房。
她摸着腕上赵婕妤新赏的珊瑚串，还能想起御书房里皇帝说的话：\"你救了赵婕妤，便是救了朕的颜面。\"他翻着奏本，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景阳宫的人...朕会替你看着。\"
窗外突然传来轻叩声。
苏婉儿抄起妆匣里的银簪，刚要喝问，就见马侍卫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压低声音：\"姑娘莫慌，是属下。\"
她推开窗，冷风卷着梅香扑进来。
马侍卫的披风上还沾着雪粒子，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陛下让属下给姑娘带的，说是御膳房新做的枣泥酥。\"他顿了顿，又道：\"陛下今日翻了景阳宫的月例单子——苏昭容的位分，怕是要升了。\"
苏婉儿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咚作响：\"完成'春宴护主'任务，获得'洞察人心'技能卡（可分析目标隐藏情绪）。\"她望着马侍卫隐入夜色的背影，嘴角勾起半分笑——苏若柔要封昭容了么？
那正好，她这颗棋子，也该动一动了。
三日后的晨雾里，景阳宫的宫灯映得红墙发亮。
苏婉儿站在赵婕妤的妆台前，替她别上点翠头面，听见外头小宫女们交头接耳：\"听说今日要宣旨了？
景阳宫的苏娘子要封昭容呢，赐居永宁宫...\"
赵婕妤对着镜子挑眉：\"永宁宫可是前朝宠妃住过的，好大气派。\"她转头时，点翠步摇上的珍珠晃出细碎的光，\"婉儿，你说这昭容的位子，坐得稳么？\"
苏婉儿替她理了理鬓发，指尖掠过耳畔的南珠坠子。
系统面板上，\"智斗庶妹\"的任务进度条正缓缓爬到30%。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轻声道：\"娘娘且看，这宫里的春风，可从来不会只吹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