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李桐正趴在窗台上,望着雪幕中渐近的摩托车灯光。她不知道,那个总爱听她讲题的少年,即将远离她......
崔父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女儿,没在盘问他和崔琰晚上干什么了。
租住的小院里,积雪已经没过了台阶。崔琰推开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的响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小胖正蹲在屋檐下生炉子,火星子溅在雪地上,“滋滋” 地冒着热气。
“琰哥!” 小胖转头看见他,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曹帅说你去见赵猛那孙子了,没事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雪,却在看到崔琰苍白的脸色时,笑容猛地僵住。
王星宇和曹帅从屋里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咋了这是?” 曹帅皱着眉,把烤红薯塞进崔琰手里,“谁欺负你了?咱哥几个去报仇!”
崔琰看着眼前三张熟悉的面孔,喉咙突然发紧。小胖脸上还沾着煤灰,王星宇的围巾歪歪扭扭,曹帅的袖口磨得发毛 —— 这都是初一起就摸爬滚打长大的兄弟。他从小胖口袋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空了,曹帅立刻递上一根:“抽我的,昨天刚买的,劲大。”
烟头在雪夜里明明灭灭,崔琰靠在院墙上,感受着烤红薯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我要走了。” 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雪花。
“走?” 小胖瞪大了眼睛,“去哪?”
“下学期转校到隔壁市或者省城的高中。” 崔琰艰难的开口。”
曹帅猛地站起来,铁炉被他撞得晃了晃:“为啥?赵猛那孙子又威胁你了?你跟哥几个说,咱们一起 ——”
“别冲动。” 崔琰按住他的肩膀,“是我自己要走的。” 他看着远处永坤建工的大楼,“这里太小了,我想去外面闯闯。”
王星宇突然发难:“骗人!”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你是不是跟赵永坤那老东西谈了?他们逼你走的是不是?”
崔琰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几张照片 —— 赵猛霸凌同学的、周国胜出入会所的、赵永坤在工地的 —— 递给他们。“这些证据,你们帮我存好。” 他的声音很低,“如果我五年内没回来,就寄给省纪委。”
小胖接过照片,手在发抖:“琰哥,到底咋回事?你别吓我们啊!”
崔琰看着院角的老槐树,想起去年夏天,他们四个在乐江边喝啤酒、吃嗦螺,李桐还偷偷给他们送过西瓜。“赵永坤他们,跟县二中的事有关。” 他终于说出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我留下来只会连累你们,还有……” 他顿了顿,“还有李桐。”
提到李桐的名字,四个人都沉默了。曹帅突然一拳砸在树干上:“那丫头要是知道你走了,不得疯了?”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 崔琰摸出手机,给他们看和李父的聊天记录,“她爸会帮我瞒着,就说我转校去省城了。”
“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王星宇突然吼道,“喜欢人家就大大方方说,躲什么躲?”
崔琰猛地抬头,眼里有火光闪过,却又很快熄灭。他摸出李桐送的草莓创可贴,贴在王星宇刚才砸红的手背上:“等这事结束,我会回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现在,我不能拿她的命冒险。”
小胖突然蹲下来,用袖子抹了把眼睛:“琰哥,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盯着李桐。要是赵猛那孙子敢靠近她半步,我他妈跟他拼了!”
崔琰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冲动,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他又转向曹帅和王星宇,“你们也是,别去惹赵永坤他们,等我回来 ——”
“我们等你。” 曹帅突然伸手,揽住崔琰的脖子,“五年后,咱们一起把那些王八蛋送进监狱!”
王星宇也凑过来,四个人的影子在雪地上叠成一团。崔琰闻着他们身上的烟味、烤红薯味、雪水味,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想起初三那年,他们一起逃课去看篮球赛,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想起去年冬天,他们在护城河上滑冰,李桐摔进他怀里时,大家的哄笑声。
“谢了,兄弟们。”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
再见,兄弟们........
我们曾共用同一瓶汽水的日子,在塑料吸管传递的碳酸气泡里, 交换过整个夏天的秘密。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可分别来得比早自习的铃声还急。篮球场边褪色的球鞋,还留着去年你替我系紧的鞋带,如今却要独自踩碎异乡的雪。
那本传阅到卷边的漫画书,停在最精彩的决战前夜—— 就像我们的青春,永远欠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告别。
小卖部门口的冰柜上, 还刻着我们四个的姓氏缩写, 可融化的冰水滴下来, 像一把钝刀,慢慢磨去所有痕迹。
此去应是人海茫茫, 你会不会在某个黄昏,突然想起那年操场西侧,我用粉笔画的白线,说那是通往未来的起跑线?
如今我将先行离开,愿你在没有我的城市里,偶尔抬头看看月亮—— 那上面有我们十六岁时,用激光笔写下的脏话,和永远不算数的誓言。
多年后我才明白,少年离别从不需要长亭古道,不过是某个寻常的午后,你把校服留在椅背上,而我再也没能追上。
原来所有离别都是慢镜头,我们用一生反复倒带,却永远停在最明媚的那一帧——你转身时扬起的校服衣角,我伸手抓住的,只是一把带着洗衣粉香气的风
多年后整理旧物,从箱底抖落出那件蓝白校服,洗衣粉的香气早已消散,却突然想起某个放学的黄昏,你逆着光奔跑的背影,衣角飞扬如振翅的鸽群。
我们总以为离别需要盛大的仪式,至少该有一场醉酒的夜,或撕碎的纪念册。可实际上它静得像粉笔灰,在某节普通的数学课后,轻轻落在再也不会翻开的课本上。
偶尔在异乡的便利店,听见熟悉的乡音,还是会下意识回头——多希望看见你们痞笑着,把冰镇可乐贴在我脸上说:崔师傅,发什么呆?\"
时间是最残忍的剪辑师,把我们的青春剪得支离破碎,却独独留下那些,最无关紧要的细节:你指甲缝里的蓝色墨水,我球鞋上的修正液涂鸦,还有教室后排那个,永远对准篮球场的窗口,默默记录着我们,永远追不回来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