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呼救,不是危险,就是有诈。
沈丹清凭着话本故事里的经验,下意识装没听见,还快走几步,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送她出宫的小太监却认出了那声音。
“好像……好像是五殿下在求救。”
小太监提着宫灯寻声而去,果然在一块高大的太湖石后面发现崴了脚的五皇子。
五皇子赵晏见到他们,准确来说,是看到跟在小太监身后的沈丹清的那一刻,赵晏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不同于白天那株在琉璃宫墙下鲜艳灵动的蔷薇花。
夜晚的月光如梦似幻,朦胧迤逦,叫沈丹清整个人平添一分娴静、淡雅,宛如迎月而绽的幽昙。
真好看。
五皇子黑黑的眼瞳跳动着,觉得眼前的姑娘比他早上远远瞧见的还要好看。
“五殿下?五殿下?”
小太监唤了好几声,赵晏都没理他,吓得小太监白了脸色:“五殿下,您莫不是伤着脑袋了?奴才这就为您去请太医!”
“欸,欸!我没事儿,你回来,不必传太医。”
赵晏叫住小太监,呵呵傻笑两声。
“方才我从文津馆出来,见月色如水,找个地方安静赏月,便屏退了左右。谁知,一时瞧得入了神,不小心从太湖石上摔了下来。”
沈丹清:“……”
那块太湖石,有两层楼那么高,样式险峻、造型奇特、几乎没有落脚地。
五皇子不去亭台楼阁赏月,却爬到这石头上,怪不得会摔下来。
“让你们见笑了。”
赵晏补上一句。
小太监可不敢领受,扑通一下就往地上跪,满口说着“五皇子折煞奴才了”。
沈丹清朝赵晏屈膝行了礼,低头说着恭维的场面话,“人都有不小心的时候,五皇子不必放在心上。”
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安慰,赵晏眼睛更亮了,“你真这样觉得?听你这样说,那本皇子就放心了。”
沈丹清:“???”
这五皇子从太湖石上摔下来的时候,真的没有砸到头么?
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
小太监本想让沈丹清在这里等一等,他先送赵晏去太医院,而后再来送她出宫,赵晏却大手一挥:“不必了,我只是扭了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也要出宫,一起走吧。”
“……”
沈丹清抿抿唇,站在原地,想等赵晏走前面,她在后面不近不远处跟着。
赵晏过来要拉她,“宫门要下钥了,别傻愣着了。”
“多谢五殿下提醒。”沈丹清不动声色往旁边躲开,再向赵晏屈膝行了礼,“五殿下先行,臣女跟在后面就行了。”
见她躲着自己,赵晏心里也不恼,只想着,这十五六岁的姑娘可真有意思,像是有些害怕,又像是在害羞。
出宫的路上,赵晏时不时就会同她没话找话。
问她是哪位大人的女儿,问她入宫是来做什么的,问她觉得大内皇宫怎么样……
沈丹清尽量用最少的字回答赵晏的问题。
免得说错什么,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可赵晏的问题没完没了,到了后面,沈丹清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她记忆里,上辈子的五皇子不是话痨啊!难道他真的摔坏了脑袋,性格都变了?
终于,在赵晏想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沈丹清如看见救命稻草般,看到了等在西华门外的侯府马车。
她赶紧转身向赵晏拜别:“五殿下,臣女的马车和婢女在外面等着了,天色已晚,臣女就先告辞了。”
可,她才往前小跑几步,赵晏的声音又从后面传了过来。
“马车?正好!本皇子的腿扭伤了,不便骑马。沈姑娘,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本皇子搭个便车?”
不方便!
当然不方便!!
“……”
沈丹清真的有些无语了。
她就说了,深夜呼救,不能理;路边的野男人,更不能捡!
一捡一个麻烦!
可赵晏是五皇子,她根本无从拒绝,只能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承蒙殿下不弃,殿下愿意乘永平侯府的马车,是侯府的福气。”
罢了。
大不了一会儿她把马车让给五殿下就是了。
簪星、曳月等了整整一日,见她终于出来了,赶紧拿了披风给她围上。
“姑娘一切都顺利么?”
“新阳公主将姑娘留到这么晚,可是有为难姑娘?”
沈丹清摇摇头,“我没事,一切都好,只是……”
“这就是沈姑娘你的马车么?”
赵晏跟了上来,见沈丹清的马车看着不够大气敞亮,一下蹙了眉。
太傅授完课后,他的贴身太监就将沈丹清的情况打探清楚了,他知道她在永平侯府总是受苛待,所以,瞧着这马车,愈发替她委屈。
沈丹清不知道赵晏心中所想,只是咬了咬牙,在心里腹诽:他要是觉得不好,可以让宫人给他备马车的!他真的不用余尊降贵、委屈自己乘她的破马车的!
但——
“叨扰沈姑娘了。”
赵晏十分自来熟地来到马车前,伸手掀开马车的帘子,正要往马车里钻,却猛然发现马车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
顾重渊目光对上赵晏视线的一刻。
两个男人立刻从彼此的表情和眼神里领会到,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对外头那个姑娘格外在意。
“兄长?你怎么来了?”
沈丹清没想到顾重渊居然在马车上。
簪星说:“姑娘一整天都没从宫里出来,公子有些担心——”所以,特地来西华门等姑娘。
“多嘴。”
顾重渊声音幽幽,打断簪星后面的话。
沈丹清心不由跳了跳,他是……特地来等她的?
“沈姑娘,这位是……”
赵晏稍稍眯了眼眸。
虽然沈姑娘唤马车里的人为兄长,可他能感觉出来,沈姑娘的这位“兄长”似乎不像寻常兄长那般简单。
果然,沈丹清答说:“五殿下,他是我祖父早年收养的孩子,是侯府的二公子。”
“哦……”
赵晏脸上扬起一分笑,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原来,你就是那个侯府养子啊。”
赵晏特地将“养子”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说,他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子,根本不足为惧。
“……”
顾重渊眼角凝上一分浅笑,幽幽从马车上下来,颀长的身影挡在沈丹清身前,将赵晏和她隔开。
气势大开大合地对上赵晏的眼睛。
“没错,我就是那位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