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刘成面色一僵,眼神游移的看了看身边的柳文轩。
柳文轩同样神色复杂,垂着眸子避过谢珉和孙彪的目光,看向地面的眼神躲闪,手指交叠在一起,紧扣在一起。
他喉结滚动了好几下,犹豫了许久,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开口。
“唉……此事二位一直身处京城,也许有所耳闻。锦州这地方,一到汛期的时候,便免不了出现水灾……”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谢珉皱着眉追问:“水灾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孙彪也察觉到不对劲:“柳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藏着掖着反倒影响办案。”
柳文轩还在犹豫,刘成却不想再隐瞒了,他一跺脚,咬着牙道:“是‘河伯教’!”
“河伯教?”
柳文轩看了刘成一眼,幽幽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年年水灾泛滥,所以锦州不知在何时起,居然出现了一个叫做‘河伯教’的邪教。他们说锦州的水灾是因为河伯发怒,所以每年都要选出几名少女去献祭,成为河伯的新娘。”
谢珉听出了其中的问题,连忙皱眉问道:“少女献祭?你们既然知道是邪教,为何不去抓人?”
柳文轩闻言,面露难堪:“我们何尝没有抓过,可锦州水灾年年泛滥,每逢水灾过后,这河伯教就跟雨后春笋一般,又在锦州冒了头,马上就发展壮大了起来!年年如此,如何能够铲除!”
孙彪马上同意了他的观点:“这群愚民最是蠢笨!这般谎言都深信不疑,只能说他们活该!”
谢珉眉头紧蹙,对他们这番话实在是难以苟同。
这些平民若不是为了活下去,谁又愿意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上面呢?
可官府不仅治不了水灾,还觉得一切都是平民的错。
她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心中不悦,语气便生硬了不少:“既然每年都有水灾,难道朝廷不管这事吗?”
柳文轩闻言一滞,酝酿了许久才讷讷道:“自、自然是有拨款的……只是每年拨下来的银子,到了锦州连个响都听不见……”
他忽地又觉得不妥,谢珉虽是刑部的人,但不过区区一介为仵作学徒,竟然敢用这般语气质问他。
正准备发作,孙彪一眼看出了他的恼怒,马上瞪了谢珉一眼,对着柳文轩笑道:“柳大人,朝廷拨款的事情暂且不论,我们这次来主要还是处理张家灭门案。您看这新人死得蹊跷,想来还有些线索没有查到,说不定的确同这河伯教有所关系,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再搜一搜才是。”
柳文轩本来憋着一股气,听到孙彪这么说,便借坡下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孙仵作说得是,但这里我们早就翻了个底朝天,什么可以的线索都没找到。”
谢珉捏着下巴,继续观察起新娘手上戒指。
从上面写的那个“李”字来看,难道新娘姓李?
“柳大人,这新娘子蹊跷去世,她家中之人没有来闹过吗?”
柳文轩忽然恍然大悟,眼睛也随之睁大:“这么说来,这点确实很是奇怪!不仅新娘子死后家人没有来闹过事,甚至我们未曾查到新娘子的身份……”
孙彪摸着下巴,眉头拧成个疙瘩:“这事确实邪门。这事在锦州应该闹得挺大的,怎么这娘家人一点也不急?”
“的确如此。张家在锦州可是数得上的望族,娶媳妇本该大张旗鼓,可家中嫡子成婚,别说三媒六聘的排场,就连请帖都没发几张。”柳文轩恍然大悟:“莫非这婚事有蹊跷?”
“要么是这门亲事见不得人,要么是他们急着成婚,急到连新娘的身份都来不及查清。”谢珉忽然俯身,盯着新娘凤冠上的珍珠。
总算想明白刚才心中那股异样何在。
“你们看这珍珠的光泽,是南海珠,并非寻常人家买得起的物件。可这镶嵌的手艺却粗糙得很,像是临时凑出来的首饰。”
柳文轩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这新娘的身份是伪造的?又或者……他们故意找了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急匆匆办了这场婚礼?”
“暂且只能这样猜测……不过正常来说,即便是匆忙成婚,想来这张家也会想办法算一下二人的八字吧?”
“对呀!寻常人家成婚尚且讲究合八字,何况是张家这样的望族?”柳文轩被这话点醒,猛地拍大腿:“张家必定有合八字的庚帖!若是婚事有蹊跷,那庚帖必定是关键!”
他随即转身,对着领着谢珉他们过来的衙役们厉声吩咐:“都给我仔细搜!犄角旮旯都别放过,尤其是那些能藏东西的地方,木箱夹层、床板底下、甚至是墙缝里,务必找到那张庚帖!”
衙役们应声散开,屋子里顿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响。
谢珉也没闲着,开始在张府内四处探查起来。
想着合八字一般都是家中主母的事情,谢珉便直接进了张府主屋。
主屋的陈设比婚房素雅得多,紫檀木的八仙桌上摆着套汝窑茶具,茶盏里的残茶已经结了层茶垢,看来有些时日没人用过了。
她随意翻找了一番,居然衣柜之中找到一个蓝布包裹。
解开一看,里面除了基本账簿之外,还有一个带锁的檀木匣子。
“这是……?”
谢珉将匣子交给随后赶来的柳文轩:“柳大人看看这匣子,锁扣样式颇为别致,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物件。”
柳文轩接过匣子,入手沉甸甸的,他翻转着看了看,便交给手下的衙役想办法打开。
没多久,他们便直接将那把锁给砸开,成功打开了木匣。
只见匣子里金银财宝堆得满满当当,金条上还挂着琳琅满目的玉髓,显然不是寻常商户能拥有的。
孙彪拿起一根金条掂了掂,不禁咋舌:“乖乖,这张家果然家底丰厚,光这一匣子财宝,就够寻常人家活几辈子了。”
柳文轩却没心思看这些,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红纸上。
“这果然是二人的庚帖!只是新郎八字是张景瑞的没错,可这新娘八字......怎么还是没名字?难道连张家自己都不知道新娘的全名?”
谢珉从他手里接过红纸,指尖在新娘八字的位置轻轻拂过,纸面有些粗糙,像是用劣质的红纸匆匆写就的。
“这字迹写得用力极深,看来写的时候心里很是急切。”
她抬头看向柳文轩:“柳大人,锦州城户籍册上,与这八字相符的年轻女子应该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