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宝望着盒子里那个璀璨华美的皇冠，很难说她不心动，可这毕竟太贵重了。
“错过了你的成年礼物，这是欢迎你回来的礼物，必须收下。”方铎语气严肃，可脸上挂着和蔼的笑。
“对啊，跟我们客气什么。”邱凝说着，把盒子塞到了苏棠宝手里，“收下吧。”
苏棠宝没再扭捏，道谢后收下。
邱凝是个带些忧郁气质的美妇人，坐在方铎身边时，更多的是倾听与陪伴。
苏棠宝看着他们，真心觉得两人般配，不止外貌，性格都是同样的善良低调。
几人相谈甚欢，方铎手机响了，坐在他身边的邱凝瞥见屏幕，脸色瞬间苍白。
方铎并未注意到，他说了句抱歉，起身去接电话了。
“邱阿姨，您哪里不舒服吗？”苏棠宝眼含关心，同时心底泛起一阵异样，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邱凝。
“啊，没，我没事。”邱凝笑容勉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伸手去拿茶杯，却在慌乱间打翻。
苏棠宝飞快抓住弯腰去捡瓷片的邱凝手腕，“小心。”
邱凝愣了下，旋即慌忙将手抽回去。
方才手掌间凸起的触感，苏棠宝很清楚那是什么。
邱凝曾割腕过。
两人靠得近了，苏棠宝更仔细地打量了几眼邱凝，越看，她心下越是发沉。
正当她踌躇着是不是要问出口时，方铎回来了。
“放着我来，你们两个没伤到吧。”
“没事，你别担心。”邱凝整理好情绪，仿佛刚才的失态不曾发生。
方铎边打扫地面，边笑着说：“还是圣安的那位王主任，想劝我周末去教孩子们书法。”
“可是你已经让小赵每个周都去公益教学了，我以为他们这样就会罢休。”
方铎叹气，有些羞赧，“王主任说，孩子们听过我的课后，对小赵的课就不太有兴趣了。”
“怎么会呢？那些孤儿只要有人肯教他们就该很庆幸了。”
“我想这周去旁听一节小赵的课。”
邱凝皱眉，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方铎回身打断她，“小凝，不管怎么说，小赵是我的学生，我有责任监督他教导孩子们。”
邱凝抿了抿唇，目光闪烁，终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劝。
苏棠宝将邱凝的异样看在眼里，并没加入两人间的小插曲，吃过午饭便告辞离开。
有件事她急需确认。
苏棠宝回了月亮湾，她拿出许荞湘给的资料快速翻出几张照片，几分钟后，她拨通了金跳跳的电话。
“可以把视频放出去了。”
“提前了？”
“找到了一个活着的证人。”
那头金跳跳的呼吸加重几分，她缓了缓，郑重回道：“好，我去安排，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
资料刚收起来，门铃响了。
可视门铃上的人，让苏棠宝微感诧异。
“抱歉直接找到门上，但有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说。”
“说。”苏棠宝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并不打算请童炎进门。
童炎并不意外苏棠宝的态度，刚好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如果不能接受我哥，就请你离开。当然，我可以向你保证，无极在青平的老巢绝对存活了多久。”
因为元珏要保护苏棠宝的安全，他一直没对无极在青平的势力动手，导致无极在他们的地盘上越发嚣张，童炎对此早就心生不满。
凭什么他哥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处处受钳制？
“老巢？”
“青大和圣安。”
苏棠宝挑眉，童炎倒是坦白，“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
言外之意她不会接受元珏。
“多久？”
“与你无关。”
“那就尽快吧，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动手。”
苏棠宝依旧面无表情，却毫无征兆地一脚踢过去。
饶是童炎反应够快，小腿处还是传来一阵酸痛，“你是泼妇吗？一言不合就动手。”
“教训疯狗还需要提前通知吗？”苏棠宝嘲讽一笑，将童炎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他，因为你在我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盯着闭合的大门，童炎脸色阴沉至极，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轻易松口。
没关系，就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难而退。
5点的时候，元珏的指纹再度被删掉，他不甘地按响了门铃。
他在门外可怜兮兮说了一堆，苏棠宝在屋里平静吸着老坛酸菜牛肉面，很快填饱了肚子。
瞧，她也可以抵挡住美食的诱惑不是。
苏棠宝不再理会门外的人，拿出手机开始上网。
网络上，关于各地孩子失踪与药物试验相关的谣言已经尘嚣四起。
虽然没冲上热搜，却也散播开来。
苏棠宝勾唇一笑，给邱凝发了信息。
‘邱阿姨，晚上方便见一面吗？’
不一会儿，那边回复，‘好的。’
苏棠宝倒不意外，邱凝虽然看着温柔，但是眼神骗不了人，她是个果断又坚韧的女人。
晚8点，某百货地下停车场。
熄了火的车厢内，昏暗一片。
窗外车灯照了进来，照亮了苏棠宝一双沉静的眸子，墨色眼瞳宛若不见底的漩涡。
副驾驶上的邱凝被看得心里发慌，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问道：“你是想问我额头和腕间的疤痕吧？”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邱阿姨是怎么从圣安福利院里逃出来的。”
“什么？”邱凝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她抖着唇，脑中嗡鸣一片。
苏棠宝怎么会知道她是圣安福利院的？逃？她怎么会知道的？
难道，苏棠宝也是圣安的人？
看着邱凝的神情，苏棠宝完全不需要再确认，“放心，我不是圣安的人。”
邱凝这才缓过一口气，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可仍不敢放松警惕，“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棠宝拿出手机，将邱凝在圣安拍的几张照片递到她面前，见她瞳孔猛缩，这才将手机收起来。
“是我今天阻拦阿铎的时候，才让你发现了端倪，是吗？”
苏棠宝颔首，“我想知道，当初你们为什么要逃跑。”
“你想做什么？”
“毁掉圣安。”
邱凝再次震惊，她盯着苏棠宝冷漠的面容，感受到对方的严肃后，心神俱颤，“你，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不能保证。”苏棠宝认真看着邱凝，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点点莹光，“但有了你的加入，胜算又多了两成。”
邱凝目光闪烁，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好半晌，她平静下来，“我不想连累阿铎。”
“即便没有你，方叔叔也已经被圣安盯上了，不是吗？”
“我会拦着他。”
“那你势必要将你的过去告诉他，否则，凭方叔叔的人品，他早晚会去圣安亲自授课。”苏棠宝声音不大，却足够令邱凝无法再自欺欺人，“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眼泪从眼角滑落，邱凝捂脸痛哭出声，仿佛要将这些年的苦难委屈全都宣泄出来。
苏棠宝靠在椅背上，静静听着一旁撕心裂肺的哭泣，心底却没什么波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磨难，她与邱凝不熟，没必要去感同身受。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早就没能力去做多余的关心。
“当初是我们大姐发现了圣安在买卖孩童，而且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那间宿舍。”邱凝止住泪水，半是虚脱靠在椅背上，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们12个兄弟姐妹，最小的8岁，大姐13岁，她带着我们用半年时间训练，最后，最后为了保护我，她，”
苏棠宝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她是位了不起的人。”
“是，没有大姐，我们都活不到今天。”邱凝擦着泪水，抽噎道：“我们11个人在林子里躲了一周，才敢继续逃命。圣安简直畜生，他们一直派人追杀，杀了我3个弟弟妹妹。等我们搭上好心人的渔船，又病倒了3个，最后只剩我们5个偷渡去了h国。”
这场艰难的逃生，吞噬了7条鲜活的小生命。
这12个孩子，既是不幸，又是幸运，因为被困在圣安的孩子们，连给自己命运做主的权利都没有，他们被迫让无极洗脑，甚至夺去生命。
“你额头和腕上的伤，都跟圣安有关吗？”
邱凝顿住，随即轻轻嗯了声，“额头的疤痕是在逃离当晚，被石墙上的铁丝刮裂的。手腕……手腕是我到了h国安顿好弟弟妹妹们，自杀留下的。”
“为什么？”
“大姐是为了救从墙上滑下来的我才被他们击杀的。”
“所以，你觉得自己不配过上安稳的日子？”
邱凝怔怔看着苏棠宝，的确是这样，当他们脱离危险后，她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闭上眼就会看到大姐被利箭穿透前胸的画面，就算睡着，梦里也是大姐哭着把她举上石墙的样子。
即便是现在，邱凝仍会时不时梦到当初那场浩劫。
她内疚，她痛苦，她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会滑下去？为什么当初被击杀的人不是她？如果大姐活下来，后面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弟弟妹妹死去。
她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