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卢九德提着灯笼疾步穿行在山间,马蹄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连夜赶到居庸关,目光如炬,迅速召集六十名熟练操作挖机与推机的庄卫。
这些庄卫个个眼神坚毅,动作利落,显然早已习惯了紧急任务。
紧接着,从口隘归来的六百名太监卫队也列队待命。
他们盔甲锃亮,神情肃穆,虽然奔波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没有一人提出异议,没有一声抱怨,众人二话不说,即刻准备连夜赶路。
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急切?
原来是那诱人的二百功勋积分在“招手”——只要挖出水库并成功蓄水,就能将这诱人奖励收入囊中。
更令人振奋的是,传言密云也将修建水库。
一想到这边土木堡的工程完成后,还能马不停蹄奔赴密云卫,再大干一场,众人心中满是干劲。
大家都在心底念叨着,这可是圣上体恤咱们,可得抓住机会,加把劲儿,绝不能错过这大好时机!
六月初十的晨雾还未散尽,西苑御书房便已在工匠们的敲敲打打中焕然一新。
朱有建站在雕梁画栋之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珏,眼底满是焦急与决然——扩瀚湖工程迫在眉睫,汛期的脚步正踩着雨季的鼓点逼近。
他太清楚了,纵使卢九德领着众人日夜赶工,也难以在短短时日里挖出蓄水库。
为了避免皇庄被水淹,就必须将瀚湖扩容,瀚湖西南依然是泽洼地,西部虽无积水,却也不算田地。
朱有建大手一挥,沿湖砌墙,将泽地抽走再行挖坑,于是抽水成了难题,怎么抽?
没有潜水泵的古代,这个到底用什么方法。
鲁总监带着一众大匠有些忧愁,若是填湖完全不是事,引水也很容易,但是现在要将水转进湖中,还真不知怎么操作?
其中有一名太监认为,可以用水车提举,可以将泽洼地下挖五尺,泽水入挖池,安置水车可以不断将水提举,送入瀚湖里。
鲁有林思索后觉得可行,于是向主子汇报,朱有建也没办法,于是询问这位太监,是否懂得水利?
还真懂,曾经作为监卫,跟着治黄河一段时间。
这是一位内官监的大太监,叫做刘之春,跟着监统领李永贞督造过德陵,德陵的积水就是他负责的。
既然有治水经验,也不假手别人,直接就交给刘之春负责抽水,抽水后也由他负责扩湖。
解了这燃眉之急,另有一层隐秘的考量在朱有建心底盘桓。
盛夏的暑气裹着蝉鸣涌进紫禁城,虽说冰鉴里藏着透心凉的冰块,琉璃盏中盛着沁脾的冰镇酸梅汤,可潮湿的水汽却总如影随形,黏腻得令人烦躁。
朱有建抬手拂过被湿气浸染的窗棂,眉头拧成川字——相比之下,西苑通风开阔,少了几分闷湿,倒像是特意为他寻的避暑佳所。
思忖至此,他猛地转身,袍角扫过案几,掷地有声地下令:
\"自即日移驾西苑!\"
御书房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许大匠正踮着脚,仰头盯着房梁上新装的吊扇。
这些轮叶是他熬了数十个通宵的心血——将风阻化为推力的精巧设计,此刻正悬在朱有建头顶。
还记得那日,圣上手持竹片比划,寥寥数语便将风扇原理说得通透,许大匠听得两眼放光,连夜便开始捣鼓。
眼下,几架吊扇正由一台低配蒸汽轮机驱动。
对这位能工巧匠而言,涡轮与转轴配合的往复运动不过是小菜一碟。
虽说转速还无法调节,但叶片转动时带起的凉风,已经足够让满室燥热消退三分。
最绝的是许大匠的巧思——每架吊扇顶端都挂着特制木盒,四壁凿满细密孔洞。
待到暑气再盛,只要往盒中投入冰块,冷气便顺着孔洞下沉,被旋转的扇叶搅成沁人的凉风,直往人脖颈里钻。
朱有建抬手感受着拂面的凉意,看着许大匠擦汗时憨厚的笑,忍不住抚掌赞叹:
\"妙哉!这消暑神器,当真是巧夺天工!\"
西苑御书房里,吊扇悠悠转动,裹挟着丝丝凉意拂过朱有建的袍角。
指尖轻叩着案几,他望着眼前窗棂外摇曳的竹影,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
有了这纳凉妙法,还有什么理由不即刻入驻?
案头铺展着一幅倾注心血的手绘地图,泛黄的宣纸上,蜿蜒的笔触勾勒出山川脉络。
这些日子,他每日雷打不动抽出一个多时辰,执笔如执剑,将胸中沟壑尽数描摹其上。此刻反复端详,连呼吸都不自觉变得急切。
朱有建猛地抓起颜料,蘸饱朱砂,毫不犹豫地将大明疆域染成热烈的赤色,其余地界则以灰墨晕染,红灰交织间,仿佛山河都在笔下苏醒。
这可不是寻常舆图。
它以朱有建前世记忆里的世界轮廓为骨,却披着《山海经》奇幻的皮相。
还记得那日在藏书阁翻找古籍,一套六册的绘图版《山海经》撞入眼帘。
尽管满卷繁体字晦涩难懂,可封面上\"山海经\"三个大字却如惊雷般震住了他。
指尖抚过古朴的装帧,泛黄的纸页间仿佛传来远古的呼唤,而他灵光乍现,决心以这奇书为灵感,绘制出独属于大明的中心舆图。
阳光透过窗棂的雕花,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朱有建静静伫立在那幅《山海经天下图》前,目光久久凝驻。
这幅古图以中原之地为核心原点,恰似宇宙的中心,向外延展,广袤的海洋在四周荡漾,八方环绕着其他土地,仿佛层层围墙,构建出古人心中的天下格局。
初见此图时,朱有建只觉眼前一亮,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他惊叹于数千年前的古人竟已有如此宏大的地理构想,这哪里只是一幅地图,分明是先辈们对世界的探索与认知,是智慧与想象交织的结晶。
凝视着图中大明所处的位置,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与笃定——这片土地,不正是世界的中心吗?
“中国”之名,名副其实。
若非这片孕育了灿烂文明、承载着数千年兴衰的土地,还有谁能当得起这“中”字?
微风拂过,书页轻轻翻动,似在诉说着往昔岁月的故事。
朱有建缓缓抬手,轻抚图上的线条,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脉络。
他暗自思忖,这独特的地图,不仅是地理的呈现,更是文化自信的彰显,值得被更多人知晓、铭记。
朱有建铺开宣纸,拿起墨笔,目光坚定而专注。
他要将心中那幅以明朝为中心的宏大舆图绘于纸上。
笔尖落下,首先勾勒出“汉地”的轮廓。
西边直至那波光粼粼的巴尔喀什湖,湖水在笔下似有了灵动的光泽;
北边延伸到广袤无垠的翰海,仿佛能听见风沙呼啸;
南边抵达真腊,那里的异域风情似乎已在眼前浮现;
东边则至流求,岛屿点缀在浩渺的海洋之中。
接着,他开始描绘外围的地理。
北部,通古斯冰原辽阔无边,从最东那遥远的堪察加地区,一路向西延伸到卡斯地亚(西班牙),宛如一道坚实的屏障,成为了《山海经》中东北墙、北墙与西北墙的现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