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建抬手轻叩星图,指尖在\"日星\"处悬停,周身萦绕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乾为天,主阳刚,故大日为父;
坤为地,承厚德,是以坤舆载万物。
这乾坤之道,便是天道运行的根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在御书房内回荡。
接着,他的手指依次划过五颗明亮的星辰,
\"辰星、岁星、庚星、镇星、荧惑,此乃五行星,对应金木水火土。
庚星为金行之女,主肃杀;
辰星为水行之女,主润下;
荧惑乃火行之女,主炎上;
岁星是木行之子,主生发;
镇星为土行之子,主稼穑。\"
话语间,仿佛能看到五行之力在星图上流转,相生相克,玄妙无穷。
朱有建的目光转向标注着\"地母星\"的位置,语气稍缓:
\"我们所处的地母星,本是坤舆的核心。
那片陨石带,往昔亦是完整的阴星,如今碎裂,化作漫天星屑。\"
他的指尖又移向星图外围,
\"而狱星、海星、冥星,这三颗星辰,一为子,两为女,默默守护着星系的边界。
狱星刚猛,海星柔婉,冥星幽邃,三者相辅相成,维系着这方天地的平衡。\"
汤若望听得目眩神迷,灰色的瞳孔中满是震撼与困惑。
这些将阴阳五行与星辰运转结合的说法,既荒诞离奇,又隐隐透着某种高深莫测的逻辑。
与他所熟知的西方天文学说大相径庭,却又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
朱有建忽而压低嗓音,声线裹着暗哑的肃杀之气,仿佛要将星图背后的秘辛尽数抖落:
\"汤卿可曾想过,为何金木水火土五星始终伴地母而行?\"
他的指尖如蛇信般滑过星图上的陨石带,烛火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
\"皆因这五星乃地母嫡出,自当护佑生母周全。
那大日的小妾阴姬野心勃勃,妄图夺坤舆之位,引得地母的孩子们勃然大怒——\"
话音未落,朱有建猛地挥袖扫过陨石带的位置,震得案上镇纸发出清鸣:
\"一场天崩地裂的鏖战!
阴姬身陨魂散,尸骸化作漫天碎石,至今仍带着怨气,动辄以陨石攻向地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梁间雀鸟扑棱棱乱飞,
\"地母屡遭重创,这才唤来儿女们商议。\"
汤若望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喉咙发紧。
只见朱有建指尖轻点月图,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笑意:
\"你以为月亮只是颗普通星辰?
错了!
那'逮阴'之名,便是地母子女以陨石为兵,专为镇杀阴姬残魂所铸!\"
他忽地抚掌大笑,笑声中带着神明俯瞰蝼蚁的倨傲,
\"后来昊天上帝嫌这名字拗口,赐下'太阴'之称,可谁又能想到,这看似温柔的月轮,竟是件沾满神血的镇魔利器!\"
朱有建双手交叠,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着龙纹桌案,声音如同古老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汤若望的心坎上:
\"阴姬所出的三个孽种,天生带着阴郁的罪孽,周身萦绕着阴郁之气。\"
他的目光扫过星图外围三颗黯淡的星辰,眼神中满是嫌恶,
\"它们自知罪孽深重,不敢靠近五行星半步,却也逃不过围着大日天父旋转的命数,就像负罪之人永在枷锁中徘徊。\"
说到此处,朱有建猛地起身,宽大的袍袖扫过整个星图,仿佛要将浩瀚宇宙都纳入掌控:
\"可这不过是天地秩序的一角!
大日携妻带子,不过是银河万千子嗣中的一支,它们如同一群虔诚的朝圣者,围着银河永不停歇地旋转。\"
他的手指沿着星图上蜿蜒的银河线条游走,最终指向深邃的宙心,
\"而银河的源头,是那片神初大陆!
那里是一切的起点,是银河的天父,是天地间最神圣的京城!\"
汤若望只觉头皮发麻,眼前的星图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个庞大而森严的帝国。
朱有建的声音愈发激昂:
\"你看这天地,不正是个等级森严的国度?
宙心是京城,银河是中书省,太阳是府衙,地母的孩子们便是各州子民。\"
他忽然俯身,逼近汤若望,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龙涎香,
\"地母曾以女娲之名降临世间,亲手缔造华夏族,建立轩辕国。
那时昊天上帝亲自指点,在各地修筑四方尖顶台——那是守护地母的堡垒,更是教化荒民的工具!\"
窗外的雷声隆隆作响,仿佛在为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助威。
汤若望望着朱有建眼中狂热的光芒,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身处御书房,而是置身于一个疯狂而瑰丽的神话世界。
每一个星辰都成了权力斗争的参与者,每一次运转都暗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朱有建目光炯炯,手指在星图上灵活点动,侃侃而谈:
“汤爱卿,你看这天地星辰之妙。
五行星以地母为中心环绕,此为地母中心之论,这是从地母自身视角出发,她的子女们自是围绕身边。
而地母又带着孩子们一同绕着大日旋转,这便是大日中心之论。
所以说,地心说与日心说并非相悖,只是观察角度不同,两者皆有其道理。”
他微微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傲然:
“我华夏神族生于地母之上,对金木水火土五行星辰自是有着特殊的情感与认知,这是我们的根基所在。
但不得不承认,那阴姬所生的三个孩子,虽行事乖张,却也流淌着大日的血脉,是大日的子嗣。
如此一来,围绕大日的这一家子便有了九颗星辰,共同遵循着天地间的秩序运转。”
汤若望听得入神,脸上满是惊叹与思索之色,心中暗自揣摩着这新奇而又宏大的理论,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朱有建见状,轻轻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汤爱卿,这天地奥秘无穷,我所讲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一同探讨这其中的玄妙。”
朱有建抬手拍了拍那架尚未完工的黄铜远望筒,鎏金护甲在筒身上敲出清脆声响:
\"待此物倍数再增十倍,阴狱、海星、冥星的真容便能尽收眼底。
汤卿家在钦天监研算多年,这观测之事,非你莫属。\"
汤若望喉间发出含混的应和声,灰色瞳孔里倒映着扭曲的星图残影。
直到宫人\"恭送大人\"的唱喏惊破寂静,他才如梦初醒般踉跄起身,玄色牧师长袍扫过门槛时,险些被青金石阶绊了个趔趄。
暮色将研镜坊的铜炉映成血色,鲁有林举着新磨的镜片凑到他眼前,却见这位素来严谨的传教士双目空洞,蜡白的皮肤泛起病态的潮红。
汤若望机械地跌坐在旋转打磨台前,听着齿轮转动的嗡鸣,恍惚间竟觉得那是星图里天体运行的声响。
当学徒递来记录册时,他下意识写下的,不是往常工整的拉丁文,而是歪歪扭扭的\"逮阴阴海\",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宛如被陨石击碎的阴姬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