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厅内的一众御史们,原本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准备继续对皇帝的“不当行径”进行一番激烈的抨击。
可眼见着皇帝就这么突然离去,一个个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脸上满是错愕。
刚才皇帝明明一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像换了个人,怒气全消,说走就走了呢?
顾往时,崇祯盛怒之下总会将事情转移,他从来不会将御史治罪;
但是怒气难消,总会迁怒内阁,以为内阁不好好办事,才会令御史认为自己不是勤勉的好皇帝!
他常将都察院御史比作铜鉴,常谓卿等为朕之魏玄成,他常诩自己有贞观之风。
今日的皇帝居然为了,一只狸妖,表现成如此!
朱有建抱着狸猫,往御书房走去的路上,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在他看来,这些御史们实在是管得太宽了。
自家的狸猫又没吃他们家的大米,自己如今的身家以亿计,有的是钱财,养只狸猫根本不在话下,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更可气的是,他们身为大明的官员,放着老百姓的事情不管,河患那么严重,不赶紧想办法去治理,却在这儿和自己为了一只狸猫争论不休。
他觉得,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去处理政务,要是没什么正事,就赶紧回去,别在这儿浪费时间。想到这些,他又抱紧了怀中的狸猫,加快了脚步。
朱有建抱着狸猫,气鼓鼓地走出议事厅,脸上的怒容还未消散。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王承恩,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冷冷地交待道:
“以后那帮御史,要是有正经事上奏,就让他们递折子,要是没什么相干的事儿,就别让他们再来烦朕了,哼!”
说罢,还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不满。
王承恩听着主子的吩咐,微微颔首,心里却有些犯难。
他能看出主子是真的生气了,作为内臣,在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本应好好劝慰一番。
可今天那三位御史的言辞实在是太过难听,不仅骂自家主子是昏君;
还将主子比作夏桀、商纣、周幽那样的亡国之君,如此诋毁,让他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劝起。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跟在主子身后。
朱有建一路气冲冲地走进御书房,将狸猫轻轻放在榻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还在气头上,嘴里咬牙切齿地嘟囔着:
“真是不知所谓,猫儿吃点豆沙怎么啦?
又不是多它一口吃食,哼哼,以后你们别来了,看着你们就叫人不快活!”
说着,他还挥了挥手,仿佛那些御史们就在眼前一般。
那狸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喵喵”叫了两声,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
王德化看着气呼呼的朱有建,又瞅瞅同样一脸无奈的王承恩,眼睛瞪得溜圆,那模样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凑近王承恩,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惊讶和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
“嘿!我们还在这儿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哄主子开心,敢情主子压根就不是为那些骂人的话生气,而是心疼他的宝贝猫儿呐!
哼,这下明白了吧,为啥咱们得尽心伺候猫主子?
瞧瞧咱家主子这态度就清楚啦!”
说罢,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真相。
王承恩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知道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先去传达陛下的口谕。
他整了整衣衫,迈步朝着议事厅走去,脸上带着恭敬却又有些无奈的神情。
到了议事厅,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陛下有旨,以后诸位若有事,递折子上来即可,没事就不要再来了,陛下不想见你们!”
那声音在空荡荡的议事厅里回荡着,一众御史们听了,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愤怒和不知所措的神情。
李邦华听到王承恩传达的口谕,心里猛地一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万历年间的那场国本之争。
那时,万历皇帝与大臣们彻底撕破脸皮,一怒之下另辟蹊径,竟然依靠内臣来治理国家。
而朝臣们也是强硬至极,不仅不奉旨行事,还不再向皇帝请示上奏;
一时间朝堂之上混乱不堪,形成了令旨无法传出宫门,朝臣上奏也难以递入宫内的僵持局面。
好在当时内阁尚有能力维持局面,税银还能顺利收上来,官员们的薪俸也能从国库支出;
所以即便皇帝与朝臣关系紧张,天下大事好歹还能由内阁勉力处置。
可如今的情形截然不同啊,银税征收困难重重,国库早已空虚得见底;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如果再与皇帝彻底闹翻,朝廷还怎么维持得下去呢?
想到这里,李邦华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心中暗自懊悔,刚才自己是不是太过激进了,若真的因此激怒了皇帝,导致君臣离心,那大明的江山社稷可就岌岌可危了呀。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同僚们,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主意,可众人也都是一脸的愁容,无计可施。
李邦华皱着眉头,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联合众人,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一厢情愿。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份自信,竟笃定如今的文武勋贵会和他站在同一阵营。
要知道,皇帝和言官之间本就有着天然的对立关系,那些文武勋贵平日里就对言官们指指点点的作风颇为不满,又怎会真心喜欢言官呢?
且不说远在洛阳的那些朝臣们态度如何,就是京城之中的一众官员,恐怕也未必会支持他们。
李邦华却好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对这些潜在的矛盾浑然不觉,满心以为只要他们振臂一呼,必然会令京官影从。
而此时的御书房内,王承恩正恭敬地站在朱有建身前,小心翼翼地汇报着李邦华的奏则。
朱有建微微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不时轻轻颔首。
待王承恩说完,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这个法子不能说不好,只能算是个应急之策罢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继续说道,
“洪水泛滥的时间大概是七月中旬到八月初,朕可不认为一个月的时间,卢九德挖不出那个水库来。”
说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期待着卢九德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化解这场可能到来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