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邦曜却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差点笑出声来。
他心中暗忖:
这陛下起初只道是疏懒轻狂,幼稚无知,如今看来,倒像是藏着大智慧。
过去那些所谓的勤政克己,怕不是装模作样,这关键时刻的这副姿态。
倒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这满朝自以为是的御史们,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朱有建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挥了挥手,脸上那淡然的神情仿佛在说这朝堂上的风波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一众御史们虽然心中怒火中烧,可职责所在,还是强忍着怒意,再次挺直了腰板,一字一顿地说道:
“请陛下允许臣等辞官!”
那声音里满是决绝,仿佛在向朱有建宣告着他们的底线。
施邦曜原本已到嘴边的责骂又咽了回去,好奇心在心中翻涌,他微微前倾着身子,双眼紧紧盯着朱有建,心中暗自揣测:
皇帝到底会如何应对这棘手的局面?是大发雷霆,还是另有高招?
然而,朱有建却没有如施邦曜所期待的那样给出回应。
他刚才挥手时太过随意,手中的胡瓜顺着竹签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朱有建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那模样就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童。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转头,伸手往木桶里捞起一根竹签,动作娴熟地又插了一片胡瓜。
待他插好胡瓜,转过头来的时候,御史们请辞的话语才刚刚落下,场面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滑稽又荒诞。
朱有建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错愕,那模样仿佛是被这一连串的请辞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带着几分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嘟囔着:
“你们说话前提醒一下不好吗?
我这次又没听清,可怎么搞啊!”
那语气中带着些无辜,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捉弄的人。
紧接着,朱有建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了些许笑意,态度诚恳地说道:
“唉,诸卿啊,你们重说,这回朕安静地听,你们说完,朕再吃,好不好?”
他微微欠身,目光在御史们的脸上扫过,试图用这诚恳的态度缓和一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可御史们却不买账,他们的脸涨得通红,有的气得双手微微颤抖。
在他们眼中,皇帝这副模样就是在故意消遣他们,哪里有一点皇帝的威严和庄重。
有人在心里暗暗咬牙,恨恨地想着:
这还不是昏君是什么?
平日里对朝政不闻不问,如今到了这关键时刻,还在这儿插科打诨,简直是对他们这些忠臣的羞辱。
御史们一个个涨红着脸,胸膛剧烈起伏,带着满腔的愤懑与无奈,再次高声说道:
“臣等请辞!”
那声音里满是决绝,仿佛是对朱有建的最后通牒。
朱有建这次倒也老实,静静地听着,眼睛里却满是疑惑。
等众人说完,他微微张着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暗自嘀咕:
你们上赶着来就是为了说辞职?
这古人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要辞职上个折子不就完了,何必在这儿大动干戈,搞得跟吵架斗殴似的。
“嗯嗯,行吧,朕准了!”
朱有建随口应道,说完便又拿起胡瓜啃了起来。
此刻,他看着这群请辞的官员,竟觉得他们顺眼了些,心里想着:
看来是知道光靠嘴上说说误国,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也不嚷嚷着清君侧了,干脆直接撂挑子不干,倒也干脆,真不错。
他一边啃着瓜,一边偷偷瞥着御史们的反应,期待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场中陡然陷入死寂,三十九位请辞官员僵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他们瞪圆的双目里写满震惊——
在他们预想中,皇帝该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慌乱周旋,至少会暂时虚与委蛇,温言挽留、询问诉求,再以怀柔姿态假意应承,待风波平息后再秋后算账。
可眼前这位陛下竟这般干脆利落地应允,仿佛踢走了碍脚的石子。
还未等他们从惊愕中回神,皇帝的声音又漫不经心地响起,字字如惊雷炸响:
“承恩拟旨,鉴于都察院御史都辞官了,以后都察院就不设立御史官职了。
国子监也解散吧,礼部裁撤掉,一应事宜交给鸿胪寺,
至于工部,分拆进大明重工与轻工中!”
话语间带着破局的畅快,全然不似往日嬉笑模样。
官员们面面相觑,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李邦华踉跄半步,扶住身旁旗杆才勉强站稳;
陈良谟手中官帽“啪嗒”坠地,发出沉闷声响。
他们这才惊觉,自己精心策划的“以退为进”之计,竟成了皇帝推行新政的绝佳契机。
而朱有建望着众人惨白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些守旧的枷锁主动松脱,他梦寐以求的“股权制”新政,终于能撕开一道口子了。
朱有建将手中胡瓜咬得“咔嚓”作响,汁水顺着嘴角滑落也浑然不觉,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群臣,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另外,施邦曜主理都察院,组建天下行走班组,为首任院长,享武英殿大学士待遇!”
他猛地抬手,指尖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
“自行组织天下行走,可兼职,有补贴,无额员要求。
但有一条铁律——
惟实干可入,空谈者一概拒之门外!”
话音未落,他又迅速报出一长串名字,语速快得像是连珠炮: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太常少卿吴麟征……翰林院侍读周凤翔,检讨汪伟,太仆寺丞申佳胤,皆可入列!”
被点到名的官员们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人激动得浑身发颤,有人难以置信地揉着耳朵。
朱有建抹了把嘴角的汁水,继续有条不紊地部署:
“第一届天下行走,首要任务是死盯顺天府各县!
水患期间,保境安民的执行情况,须得逐村逐户核查!
水患一结束,即刻奔赴北直隶、晋、鲁、豫四地,把水系脉络、易涝险地摸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加重语气,眼中迸发出锐利光芒,
“朝廷会在枯水期重点治理重灾区!
除月贴外,但凡立功,另有重赏!”
最后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待范景文归京,便任副院长,与诸位并肩!”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将满殿的惊愕砸得粉碎,也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朱有建看着王承恩一笔一划认真记录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将目光转向王德化,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沉声道:
“令锦衣卫、皇城司即刻行动,督促那些辞官的官员,从即日起,不许再滞留京都。
国子监就地解散,礼部与鸿胪寺合并,工部拆分并入皇庄。
给他们三日的时间收拾,若是逾期,直接丢出京城!”
那语气冰冷而果决,仿佛在宣告着一场权力的更迭。
说罢,他微微眯起眼睛,瞥了一眼华盖外那刺眼的烈日,心中暗自庆幸这场闹剧即将收场。
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下令道:
“摆驾回宫!”
想到即将能回到那清凉的宫殿,继续沉浸在读书写字的惬意中,他的心情不禁好了几分。
又转头吩咐道:
“给现场的官员们送些凉茶,别让他们在这烈日下受着。”
说罢,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迈出步子,只留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王章望着朱有建离去的背影,心中大急,额头上青筋暴起,不顾礼仪地大声呼喝道:
“陛下不可啊!
按例需三辞三受,您还没有这样做,不合祖制啊!”
那声音在空旷的场上回荡,仿佛是对这突如其来变故的不甘与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