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烈日高悬,无定河的平静如同一面镜子,让人捉摸不透。
四位治水专家身着长袍,脚下踩着松软的河岸泥土,望着眼前波澜不兴的河面,心中的疑惑如铅块般沉重。
为首的范景文老大人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邃,额头上的皱纹仿佛刻满了忧虑。
他微微摇头,沉声道:
“这河如此安静,与往年大不相同,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身旁的朱国盛双手抱胸,紧锁眉头回应:
“是啊,枯水期也不过如此,可如今汛期已至,竟毫无迹象,实在诡异。”
“会不会是上游的情况有了变化?”
话刚出口,就见一位曾历洪水的乡老捋着胡须缓缓说道:
“这种情况,往年未曾有见,想来入汇的洋河、桑干河定有蹊跷。
去岁山西大旱,桑干河会不会断流,或者改流他地了?”
这种猜测没有实据,也没人可以提供实据,去岁流贼祸乱晋豫之地,没有谁敢去当地查探干旱情况。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始终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岸边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这反常的景象而叹息。
远处的村庄里,百姓们虽然不用再担心洪水的肆虐,可这诡异的平静却让他们的心始终悬着;
不知道这场看似平静的背后,还隐藏着怎样未知的挑战。
此时,妫水如同温顺的羔羊,乖乖地汇入蓄塘之中。
与桑干河、洋河聚合后,水流不再汹涌,而是以一种平缓的姿态悠悠向下游流淌,似是被蓄塘的宽广所驯服。
而白河与潮河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它们水量极大,如同两条奔腾的巨龙,气势汹汹地淹没了密云地区。
密云的百姓们曾一度人心惶惶,以为又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可奇怪的是,潮白河虽然水量惊人,却并未造成可怕的水患。
原来,运河像是一位沉稳的守护者,不动声色地接纳了部分河水;
使得潮白河的水势得到了有效的缓冲,不至于泛滥成灾。
再看滦河水域,它因为靠近大海,洪水来临时,虽然将河谷尽数淹没;
但大海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毫不费力地接纳了大量河水。
洪峰并未形成,河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规规矩矩地流入大海,并未对沿岸地区造成过多的破坏。
几位治水专家站在高处,望着这复杂多变的水系,心中感慨万千。
大自然的力量深不可测,而他们能做的,便是不断摸索,寻找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方法,让百姓们少受洪水之苦。
暑气蒸腾的工地上,号子声与爆炸声交织成雄浑的战歌。
经过三十余日鏖战,连接瀚湖旱坞与永定河的引水渠终于贯通。
这项工程的挖掘方式堪称“雷霆手段”——
工匠们先在地面凿出六尺深的沟壑,将黑黢黢的震天雷放入其内。
随着一声令下,火光冲天而起,巨响震得土地晃动,方圆四十尺的土地化作辐射状巨坑,泥土石块如雨点般飞溅。
硝烟未散,新式挖机便轰鸣着开进坑中。
钢铁巨臂上下翻飞,将参差不齐的土壁削切平整,推机紧随其后,将松软的泥土推至两边夯实。
工人们再将打磨规整的青石垒砌成堤岸,每块石头都严丝合缝,宛若巨龙的鳞甲。
尽管震天雷的消耗量惊人,每日工地上都腾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但这般“暴力”施工却成效显着:
原本需数月的工期,竟被压缩至短短月余,省却了成千上万的人力,效率之高,令在场众人无不咋舌。
皇庄深处,工部运来的火药箱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息。
鲁有林挽起袖口,指挥着工匠们将细如尘烟的粉末药倒入特制的碾槽,木轮吱呀转动间,药粉正逐步挤压成颗粒状。
一旁的工坊内,卢大匠带着十几个形容癫狂的制火药能手围聚在试验台前,铜锅里的药料咕嘟作响,每个人的眼睛都红得像熬了几夜的狼。
\"糖粉混火药?能有一倍效力?\"
满脸皱纹的老工匠将木桌拍得噼啪响,
\"主子莫不是听了哪个江湖术士的胡诌!
咱们试过上百种配比,硝石硫磺炭末翻来覆去调,哪有这般神奇的法子?\"
话音未落,卢大匠突然抓起一把蔗糖,当着众人面撒进滚烫的药锅里。
滋啦一声,焦糖香气混着硝烟炸开,惊得几个学徒后退半步。
\"试试便知!\"
卢大匠的眼中燃着疯狂的火苗,他将新配的药粉填入竹筒,引线点燃的刹那,众人齐刷刷捂住耳朵。
轰——!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半扇木窗,试验场的土墙簌簌掉土。
烟尘散尽时,满地狼藉中,那原本能炸开三尺深的竹筒,此刻竟在青石地面犁出了半丈长的沟壑。
众人面面相觑,老工匠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许久才憋出一句:
\"圣上......莫不是天上的雷神下凡?\"
皇庄的试验场上,硝烟弥漫,爆炸声此起彼伏。
新制的火药一批批被制成震天雷,又一批批被运到河道,瞬间激起冲天的土石,河道在这疯狂的爆破下逐渐拓宽。
卢九德站在河道边,看着那千疮百孔的河岸,急得直跳脚。
“这哪是修河道,分明是炸河道!”
他心疼地望着被震天雷炸得乱七八糟的河岸,无奈地摇摇头。
工坊里,卢大匠和那群制火药的工匠们却兴奋得两眼放光。
他们不断尝试新的火药配比,震天雷的威力也时大时小。
有的震天雷炸出的辐射坑像个小土坑,有的却能把地面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卢九德无奈地穿梭在河道与工坊之间,像个忙碌的修补匠。
他一会儿指挥着工匠们修补被炸坏的河岸,一会儿又跑去工坊制止那些“疯子”们的疯狂实验。
“你们可悠着点,再这么折腾,这河道还没修好,周边的地都要被炸得没法种庄稼了!”
卢九德扯着嗓子喊道。
可工匠们哪管这些,他们沉浸在火药的世界里,不断探索着新的可能。
卢九德看着他们那痴迷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里既担忧又期待。
担忧的是这疯狂的实验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乱子;
期待的是万一真能研究出威力巨大又可控的火药,这河道工程或许能提前完工。
“真怕你们这群疯子哪天造出个能把天都炸个窟窿的天雷来!”
卢九德嘀咕着,又转身投入到这混乱却充满希望的工作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