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即意识到,城中现有的一千名在训民兵,面对一万多装备精良的南洋蛮兵,显然兵力悬殊、捉襟见肘。
阎应元当机立断,对陈明遇下令:
“明遇兄,你即刻带人将县衙衙役、刑房捕快、兵备班兵士尽数聚集起来,清点人数、整肃队伍,作为核心战力;
再张贴告示,在城中征集十五至三十五岁的青壮年男子,不限出身、不计过往,只要身体健康、愿守家园,皆可入伍。
征集完毕后,由衙役与兵备班兵士分队带队,日夜操练基础战法——
列阵、刺杀、投掷、防守,战事未停,训练绝不可中断,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提升新兵战力。”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
“守城非男子专属,城内青壮女子也需尽数召集起来,编成后勤小队。
她们不必上城头拼杀,主要负责三项事务:
一是往返城头与城内,运送箭矢、砖石、火药包等作战物资;
二是协助郎中照料伤员,清洗伤口、更换布条、熬制汤药;
三是安抚照料城中老人与孩童,分发口粮、维持后方秩序,确保守城将士无后顾之忧。”
指令一出,城中百姓纷纷响应。
青壮年男子踊跃报名参军,短短两个时辰便征集到三千余人,与原有民兵、衙役合编为四支队伍,即刻投入训练,城头上、空地上随处可见列队操练的身影,呐喊声震彻云霄;
青壮女子也自发聚集,在夏维新、王华等人的组织下,迅速划分出运输组、医护组、后勤组,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
有的收拾出空置民房作为临时医棚,有的开始清洗晾晒绷带,有的则扛起扁担,准备随时运送物资。
士绅们也积极奔走,不仅带头捐献家中物资,还主动参与到队伍管理中,协助清点人数、分发装备。
原本人心惶惶的江阴城,在阎应元、冯厚敦、陈明遇三人的统筹调度下,瞬间凝聚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合力,从前方作战到后方保障,从武器制备到工事修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空气中虽仍弥漫着战争的阴霾,却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勇气与破釜沉舟的决心。
阎应元站在城头,望着城内忙碌而坚定的身影,心中稍稍安定——
江阴百姓的悍勇与赤诚,从未让他失望。
如今万事俱备,只待蛮兵再次攻城,他必将率领这支临时组建却众志成城的队伍,给侵略者一个迎头痛击。
江阴县城现有居民十五万,其中青年男子四万余人,青壮女子人数与之相差无几,余下六万多皆是老弱妇孺,正是守护城池的核心力量与需重点庇护的对象。
阎应元深谙城头空间有限的短板——
东北两门城墙残破,西门虽稍好,却也无法同时容纳五千人驻守,人多反而拥挤混乱,难以发挥战力。
他当即决定,将四万青年男子编为四支队伍,每队万人,轮流驻守北门与东门这两处主战场,既保证城头有充足兵力防御,又能让兵士轮换休整,避免因疲惫导致战力下滑。
随后,他又针对百姓安置作出部署:
城中十字街两侧的商铺,尽数征用为北门、东门两处战场周边居民的临时居所;
凡在北门、东门火炮射程内的住户,必须在今日之内全部搬离,携带家眷与简易行李,前往十字街商铺暂住,杜绝因敌军炮击造成无辜伤亡。
对于南门与西门的居民,阎应元也早有考量:
“南门、西门虽暂未遭炮击,却不可掉以轻心。
两处居民需提前打理好行囊,妥善安置家中老人与孩童,一旦战事再起,无论敌人是否偷袭,都即刻前往城中十字街一带避难。”
他语气凝重,
“敌人有炮艇支援,若突然调转炮口,向南门、西门轰击,城内百姓恐难自保,提前做好转移准备,方能有备无患。”
安排妥当这些,阎应元与冯厚敦才得以抽空,在县衙偏房简单垫了垫肚子——
几块米糕,一壶温热的粗茶,便是二人的一餐。
没有多余的歇息,放下茶杯,二人便即刻起身,分头投入备战:
阎应元亲自前往北门外,查看陷坑挖掘进度,叮嘱青壮务必将坑底竹桩削得尖锐,坑口伪装得严实;
冯厚敦则去往铁匠铺与木匠坊,催促兵器与投石机的打造,查验火药包的调制质量,每一处都亲自过问,不敢有半点疏忽。
此前连日愁眉不展的陈明遇、邵康等人,自阎应元接帅以来,终于有了主心骨,个个精神振奋,领命后即刻分头行动:
陈明遇负责整肃民兵队伍,带着衙役骨干训练新兵列阵刺杀;
邵康牵头调配油料、毡料,组织人手制作火毡与尖锐长杆;
顾元泌、王公略、汪兴则分别驻守城门,清点防务物资,安抚周边百姓。
季世美等士绅耆老也主动承担起百姓安置的重任,领着一众乡绅奔走在十字街与东西两门之间,挨家挨户告知安置事宜,协调商铺分配,帮助老弱妇孺搬运行李。
有人主动腾出自家宽敞的商铺,让给伤员与孤寡老人;
有人牵头筹集干粮,分发给临时安置的居民,处处皆是守望相助的景象。
阎应元回归、亲自领头守江阴的消息,如同春风般传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惶惶不安的江阴百姓,瞬间振奋起来,脸上重新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无论是应征入伍的青壮,还是忙碌后勤的女子,亦或是主动捐献物资的老人,人人心中都燃起了希望——
当年那个凭几十人退盗匪、领船工败海盗的阎典史回来了,有他在,江阴就一定能守住。
暮色四合时,北门外的陷坑已初具规模,城头堆积起如山的砖石、箭矢与火毡,铁匠铺的叮叮当当声依旧未停,临时医棚内的绷带已晾晒整齐,十字街的商铺中,虽挤满了避难的居民,却秩序井然。
江阴城,已然从最初的慌乱无措,蜕变成一座壁垒森严、众志成城的堡垒,静静等待着与蛮兵的下一场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