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里，玄寂的黑袍已经碎得不成形，像挂在枝头的枯叶，被风吹得一颤一颤。血从他胸口往下淌，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暗红。他站在一堆尸首中间，眼神穿过烟尘和火光，听得见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鼓点，一下一下敲在心头。
幽冥殿的人还没散尽，赤璃已经带着幸存者绕到后门。她没回头，也没停，右手轻轻抬起来，指尖微微抖动，蛊虫顺着地缝无声无息地爬了进去。
刀光劈下来的时候，他没有躲。利刃划过肩头，血溅上脸，热的，腥的。他眯起眼，看着那人，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真正的开始，才刚刚来。
——
疗养院后面有个荒废的庭院，槐树歪斜着，枝干像抓空的手。赤璃把萧曜扶到树下，气还没喘匀，就扫了一圈四周。确认没人追上来后，她低声对剩下的人说：“检查武器，列队。”
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慌乱。
有人低声问：“玄寂呢？”
“他在拖住他们。”她答得干脆，“但我们不能等。”
她咬牙，从怀里摸出铜铃，轻轻晃了一下。机关傀儡吱呀一声启动，金属关节咔哒作响。她抬头看天，月亮是红的，像烧穿的铁片。
玄寂不会死。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
幽冥殿这次来的人比想象中多。玄寂一个人，面对几十个黑衣杀手，却依旧不急不缓。他的蛊虫在地上游走，悄无声息地钻进鞋底、衣角，甚至伤口。
有个杀手突然捂住喉咙，眼睛翻白，倒下去时嘴里还发出嘶哑的喘气。另一个踉跄几步，忽然挥刀砍向自己的同伴，惨叫撕裂空气。
“封蛊咒！”红斗篷的男人吼出来，“快结印！”
几个人同时动手，金光一闪，玄寂的蛊虫在空中凝滞，接着炸成灰烬。他眉头皱了一下，却没有慌。
“看来你们准备得够充分。”他缓缓抬起手，袖子里玉符碎裂，黑雾弥漫开来。
整个院子一下子静了，连风都停了似的。
杀手们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涣散，像是掉进了梦里。
玄寂走出来，手指轻动，蛊虫化作细丝，在空气中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悄悄钻进他们的脑子里。
幻灵蛊术——梦魇侵蚀。
——
疗养院东侧，赤璃带着人到了临时集合点。这里以前是皇室避难的地方，墙塌了半边，草长得比人还高，但地形复杂，适合防守。
她很快布置好防线，把机关傀儡藏在角落，陷阱埋在通道两侧。她的手指在核心机关上拨动几下，齿轮转动的声音回荡在夜里。
“你真觉得能守住？”萧曜靠在石壁边，声音低而弱。
“我们没得选。”赤璃语气很稳，“玄寂需要时间。”
她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心里默念：撑住，玄寂，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
——
玄寂的蛊虫开始失效，但他没停下。他身形一闪，掠过敌群，袖子里寒光一闪，短匕横斩，三个人的喉咙瞬间断开。
血喷出来，他踩着尸体跃上高墙，俯瞰战场。敌人已经察觉他的意图，红斗篷男人正指挥手下围堵。
“杀了他！”那人大喊，“别让他靠近水源！”
玄寂嘴角扬起，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他猛地挥手，几只蛊虫从袖口飞出，直扑水井方向。
水井顿时沸腾，腥臭四溢，几个靠近的杀手立刻抽搐倒地。
“毒蛊！”红斗篷脸色变了，“撤！”
但已经晚了。
蛊虫顺着水流蔓延，潜入地下，等着下一个宿主。
玄寂站在高墙上，影子像鬼魅一样安静。他闭上眼，感知蛊虫扩散的轨迹。
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
疗养院西侧，赤璃已经布好了第一道防线。她把机关傀儡分成两组，一组警戒，另一组藏在屋顶，随时准备出击。
“所有人听好。”她环视一圈，目光坚定，“只有一个目标——守住这里，直到玄寂回来。”
“可如果……他回不来呢？”一个年轻侍卫声音发抖。
赤璃沉默了几秒，然后拔出腰间短刀，刀锋映着月光，冷得刺眼。
“那我们就替他报仇。”她说。
话音落下，众人握紧武器，恐惧慢慢退去，换成了决意。
——
玄寂终于甩开追兵，借着夜色回到集合点。他伤得很重，走路都有些晃，但背还是挺着的。
赤璃第一时间迎上去，扶住他快要倒下的身子。
“你还行吗？”她低声问。
“死不了。”玄寂咧嘴一笑，嘴角渗出血丝，“你那边怎么样？”
“防线布置好了。”她答，“但我担心他们再来。”
“一定会再来。”玄寂眼神冷了些，“而且，不是普通杀手。”
赤璃心一紧：“你是说……幽冥殿主亲自出手？”
“不是现在。”他摇头，“但她肯定派了更强的人。”
他慢慢坐下，闭上眼，蛊虫在体内游走，修复破损的经脉。他必须恢复，因为下一波攻击，才是真正的考验。
——
疗养院外风呼啸着，火光照亮地面。赤璃站在屋顶边缘，望着远方，心里起伏不定。
她知道，这是一场生死之战。而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忽然一阵怪风刮过来，她猛地回头，只见玄寂睁开眼，瞳孔深处泛起一抹诡异蓝光。
“来了。”他说。
赤璃立刻吹响铜铃，机关傀儡齐齐启动，齿轮轰鸣，陷阱张开，整座庭院瞬间变成杀戮之地。
——
第一批敌人出现时，赤璃已经准备好。
她挥刀斩断绳索，铁链崩裂，弩箭齐发，三人胸膛瞬间被洞穿。紧接着，第二组傀儡冲出，金属臂膀横扫，将敌人逼进狭窄通道。
玄寂站在高处，蛊虫如影随形，悄然潜入敌人体内。他闭眼感知，蛊虫反馈的信息让他判断出敌人的弱点。
“左翼三人吃过抗蛊丹。”他开口，“绕过去，优先击杀中间那个戴面具的。”
赤璃点头，身影一闪，一刀削去面具，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对方怒吼着扑来，却被傀儡拦腰截断，血洒了一地。
战斗继续，敌人一波接一波，攻势凶猛。玄寂的蛊虫不断消耗，赤璃的傀儡也陆续损毁。
但他们还在守，寸步不让。
——
当最后一具傀儡被击碎，赤璃的手掌已经被割破，血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点。
她喘着气，看向玄寂。他脸色苍白，额角全是汗，显然已经到极限。
“还能撑多久？”她问。
玄寂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微颤。
蛊虫还在动。
它们沿着血迹，悄悄爬进敌人体内，等待命令。
“再坚持一下。”他低声说，“他们快撑不住了。”
果然，敌人开始混乱，有人突然倒戈，互相残杀。赤璃抓住机会，一刀刺穿敌方首领咽喉。
血花四溅，敌人终于溃败，狼狈逃窜。
——
短暂的胜利没能带来轻松。
玄寂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赤璃蹲在他身边，替他包扎伤口。
“你透支太多了。”她皱眉。
“不这样，我们早就死了。”玄寂苦笑，“他们还会再来。”
“我知道。”赤璃低头，“但我们不能再耗下去了。”
玄寂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觉得……我们还有胜算吗？”
她没立刻回答。她望向远方，火光未熄，杀机仍在逼近。
她慢慢站起身，握紧手中的短刀。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