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尘的钢笔在排期表上画完圈，笔尖轻磕纸面，发出短促一响。洛倾颜正要开口，会议室门被推开，助理端着新的数据报表进来，纸页边缘还冒着打印机的余温。
“三家试映影院的预售转化率出来了。”助理把文件放在桌角，“‘高浓度情感场’的退票率是零，常规场次有7%用户改签。”
洛倾颜翻开报表，指尖停在一组数字上。她不动声色地转动笔帽，水晶微光一闪——顾逸尘的情绪正从刚才的果断转向某种隐秘的波动，像风掠过湖心，表面平静，底下却起了涟漪。
“你刚才说‘疼痛专场’的时候，”她抬眼，“是不是已经看过这批数据了？”
顾逸尘没否认，只把钢笔往她那边推了半寸。“观众愿意为真心买单，但得让他们知道，自己要买的是什么。”
她笑了，低头在特制纸上写下：“为什么是他先提出分级提示，而不是等我建议？”
光纹浮现，画面倒流至三天前深夜——顾逸尘独自在办公室重看天台告白片段，镜头停在女主咬唇的瞬间。他伸手暂停，对着黑屏说了句：“原来人真的会为一句话哭出来。”
洛倾颜合上纸，没说话。那句话，是她前世死前最后想对他说却没说出口的。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空调低鸣。她调出全城影院热力图，25家合作厅的排片模型正在自动演算。顾逸尘忽然起身，走到投影前，手指划过周五晚八点的场次。
“加一场午夜散场场。”他说，“不设提示，也不分级。就叫‘沉默专场’。”
“为什么？”
“有人习惯把眼泪藏在黑暗里。”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比如你。”
洛倾颜指尖一颤，钢笔差点滑落。她没去捡，只轻轻按住笔身，水晶泛起柔光——这一次，不是回溯，而是共鸣。
凌晨两点，剪辑室灯光调至最低。全息屏上滚动着NG花絮，林夏第三次卡壳的画面被放大。她咬唇的动作被慢放至0.3倍速，睫毛轻颤，呼吸微乱。
“就是这个。”洛倾颜暂停画面，“观众说想看‘撕心裂肺’，其实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差点说出口’的瞬间。”
顾逸尘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里演员眼底闪过的犹豫。“真实比完美更有力。”他伸手调出抖音合作方案，“三段视频，第一段用这个卡壳镜头，第二段放雨中伞下对视，第三段……”
“第三段放天台风声。”她接上，“不出现人，只有一句画外音：‘我怕配不上你’，然后黑屏。”
他点头，手指在触控板上划出发送指令。就在确认键落下的前0.8秒，钢笔突然发烫。洛倾颜迅速翻开回溯纸，水晶光芒急促闪烁——顾逸尘此刻的情绪，和三个月前创作会上说出“爱情该有毛边”时，完全一致。
她没提醒他，只把钢笔轻轻搁在两人中间。
第二天中午，商务车穿行在城市高架。洛倾颜坐在副驾，手里捏着三份影院合同草案。钢笔横在纸面，水晶泛着稳定粉光。车窗外阳光斜照，笔身上的淡粉水晶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撒了一层糖霜。
第一家影院市场总监接过合同，翻到分成条款，眉头微皱。“保底金额没问题，但阶梯比例……”
“我们测过情绪转化率。”顾逸尘递上新数据包，“当观众在‘我从来就没信过你’这句台词后流泪，73%会当场扫码买周边。”
总监抬眼：“你们连这个都监控？”
“不是监控。”洛倾颜轻声说，“是共鸣。”
她旋开笔帽，在合同修订栏写下：“购买‘高浓度场’票的用户，可凭票根领取热可可半价券。”话音未落，钢笔水晶突然蜂鸣，光晕转为浅金——总监的情绪从怀疑转为兴趣，波动清晰可辨。
“你们知道吗？”总监忽然笑了，“上周我老婆看完试映场，回家抱着我哭了十分钟。”
车内安静了一瞬。
“她说是替自己哭的。”他签下名字，“年轻时没敢说的话，现在听别人说出来了。”
钢笔与合同相触，水晶光晕缓缓流转。洛倾颜没再回溯，只把笔轻轻收进文件袋。
第二家影院谈判顺利，第三家却卡在衍生品分成上。总监坚持认为情感套餐会拉低爆米花销量。
“恰恰相反。”顾逸尘调出便利店监控截图，“试映场热可可销量是常规场的2.1倍，毛巾类周边售罄。”
“眼泪让人冷，冷了就想暖。”洛倾颜补充，“暖了就想抱点什么。”
总监愣住，随即笑出声：“你们是来做电影的，还是来做心理生意的？”
“都是。”顾逸尘合上平板，“观众买票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心交给我们了。”
最后一份合同签完，已是傍晚。夕阳把车窗染成琥珀色，洛倾颜靠在座椅上，钢笔搁在膝头。水晶光晕渐弱，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接下来呢？”她问。
“接下来。”顾逸尘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等他们自己走进那场雨里。”
她低头，发现笔尖不知何时渗出一滴极小的光珠，落在合同“情感浓度分级”条款上，缓缓晕开，像一滴未落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