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瞬间,狭小的车厢里便被令人窒息的沉默填满,连空调风都带着滞涩的凉意。
傅聿危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侧过头,目光落在桑白梨脸上,带着探究。
“哭过了?”
桑白梨别过脸看向窗外,“没有。”
他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微红的眼角。
“撒谎。是因为什么?周叙白?”
“不是,我和他只是朋友。”
“那是为什么?”
桑白梨躲开他的触碰,“只是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情?”
傅聿危盯着她紧绷的侧脸看了片刻,见她不愿松口,便没再追问,只是眼底的疑云又深了几分。
“行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
他发动车子,黑色迈巴赫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蛋糕盒上的草莓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鲜艳。
桑白梨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那些熟悉的建筑在她眼里变得模糊不清。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打破沉默。
“傅聿危。”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前方路况上。
“如果......”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擦着手上的蛋糕盒子,“有人伤害了你最重要的人,你会怎么做?”
“伤害我最重要的人?”
傅聿危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然后转头,朝桑白梨露出一个冷漠的笑。
“我会让他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桑白梨点头。
这确实是傅聿危做得出来的事情。
她轻笑,“和我想的一样呢。就该让他、生、不、如、死!”
她的语气听似寻常,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狠厉,让傅聿危眉心蹙紧。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桑白梨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车子转过一个弯,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斜斜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座椅上交织重叠,却又泾渭分明,像两条永远无法真正交汇的线。
两人无言了片刻,傅聿危主动挑起话题。
“今天去见苏夫人了?”
桑白梨点头,语气平静地陈述,“我已经答应做她干女儿了。苏夫人和苏先生很大气,说要送我集团 5% 的股份。”
傅聿危并不意外,转头对桑白梨露出一个戏谑的笑。
“梨梨现在也是苏氏千金了,以后可别嫌弃我。”
桑白梨挑了挑眉,回了个浅淡的笑。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傅聿危立刻摆出副讨好的模样,“保证听话,绝对不惹梨梨生气。”
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车里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就在傅聿危以为她情绪好转时,桑白梨突然吐出一个名字。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顿了一下。
“你听过她的名字吗?”桑白梨的目光紧锁在他的侧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唐琬宁......”傅聿危轻声重复这个名字,“苏夫人跟你提起的?”
“嗯。是个很悲情的女人,所以我才会忍不住……”
她自嘲笑了笑。
“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好像特别容易共情这种为爱不顾一切,最后却被伤得遍体鳞伤的女子。”
傅聿危的脸色倏地变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梨梨……”
桑白梨却垂下眼眸,指尖摩挲着蛋糕盒的边缘,沉默不语。
傅聿危瞥了一眼她紧绷的侧脸,迟疑着开口。
“唐琬宁我知道。唐家大小姐,当年的天之骄女,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桑白梨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得她指尖发麻。
“你知道这个故事?”
“在这个圈子里,多少都听过些她的传闻,就算已经过了快三十年。”
傅聿危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情绪。
“只能怪她选错了路。”
怪她选错了路。
桑白梨突然很想大声质问 ——
那那些害她的人呢?他们就不该受到惩罚吗?
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桑小姐,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只可惜,她选错了路。”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傅聿危注意到她的异样,一边留意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一边问道:“梨梨,怎么了?不舒服?”
桑白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了点随意问道:“……你觉得,害她的人是谁?”
“害她的人?”傅聿危有些疑惑,“她不是自杀吗?”
“产后抑郁症?” 桑白梨冷笑一声,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你相信吗?”
傅聿危没有直接回答,信与不信,对死去三十年的人来说,似乎都已不重要。
唐家早已覆灭,唐琬宁也成了尘埃里的故事。
“嗯......”他思考了一下,淡淡道:“如果真要说谁要害她,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宫明远吧。”
毕竟,他是那场悲剧里最大的受益者。
宫明远吞并了唐家的资产,才一跃成为如今的豪门权贵。
“只是宫明远吗?”桑白梨紧紧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什么意思?”傅聿危莫名看向桑白梨,“你是说林曼芝?”
桑白梨对他的装傻,在心里无声冷笑,不过她没有拆穿,耸了耸肩,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话。
顿了会,又随意转了个话题。
“阿聿,你父母是怎么样的人?”
“我父母?”
傅聿危蹙眉,对桑白梨今天的问题有些奇怪。
为什么会平白无故问到他的父母?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都没听你提起过他们。”
桑白梨低下头,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
“你把阿姨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我,作为……” 她语气里带着点羞涩,“可我好像还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
“原来是这样!”
傅聿危听了她的话,心里瞬间涌起一阵暖意,之前的疑虑也消散了大半。
桑白梨愿意了解他的家人,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已经开始接受他了?
“其实,我对他们也不算太了解。”
傅聿危的声音柔和了些,带着点回忆的怅然。
“我两岁的时候,母亲就因为车祸去世了。那时候太小,对她没什么具体的印象,只记得她很爱笑。”
事故原因是一个醉酒的货车司机,撞上了母亲的车,母亲躲避不及,当场就没了性命。
父亲得知死讯时,当场就昏了过去。
“从那之后,父亲就像变了个人。” 傅聿危的声音低了些,“他开始不管集团的事,整天沉浸在悲痛里。爷爷没办法,只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他感叹道:“父亲应该是极爱母亲的,她过世后,他就再也没娶过,身边也没有过别的女人。”
“是吗?”桑白梨在心里嗤笑,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很敬佩的神情,“那你父亲和你二叔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报道了?”傅聿危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她轻轻点了点头。
傅聿危沉默了片刻,“豪门里,总是绕不过争权夺利那一套。你还记得小时候救我的事吗?”
桑白梨眉心微蹙,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火光冲天的仓库,以及小时候傅聿危惊恐的脸。
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记得。”
“那场绑架,是二叔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