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杜斯点了点头。
他看着凯尔，神情恢复了平静。
在这种沉重的时刻，他其实还想和凯尔聊一聊作为使徒的职责以外的事情。
但兽神与使徒的关系，自古以来便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算不上融洽。
想来，凯尔也不会有兴趣听他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明闲聊。
他笑了笑，正准备将凯尔的意识送回身体。
这时，凯尔却忽然开了口。
“兽神大人。”
“这块晶石，我可以拿走吗？”
阿尔杜斯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看了一眼那块悬浮在凯尔身前的核晶，又看了一眼凯尔，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你想要把这块晶石送给沈纹？”
凯尔坦然地点了点头。
然而，阿尔杜斯却拒绝了他。
那块流光溢彩的晶石，化作了无数细碎的光点，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只是我根据沈纹的记忆，所幻化出来的东西，它并非真实存在，自然也无法为沈纹提供任何帮助。”
闻言，凯尔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原本只是听从祖奶奶的嘱咐，想要送沈纹一个礼物。
可现在，这个礼物的意义却变得截然不同。
深冬结束后，他就要前往北部大陆，此行凶险，最终的结果尚未可知。
那么这份礼物，凯尔希望它能够更加有意义，能够……承载一些别的东西。
阿尔杜斯看着凯尔脸上毫不掩饰的失落，那双眼眸里，竟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沉默了几秒。
“木雕如何？”
凯尔闻言一愣。
他随即看到，阿尔杜斯微微抬起了手。
一块色泽不错的木头，凭空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在木头的周围，一柄锋利的小刀正环绕着它，飞速地旋转、削切。
木屑纷飞。
在凯尔专注的注视下，那块木头被一点一点地雕琢，渐渐显露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最终，木雕慢慢成型。
那是一个缩小版的凯尔，无论是张扬的金发，还是那双略带傲慢的眼眸，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阿尔杜斯手腕轻轻一甩。
那个精巧的木雕便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入了凯尔的怀中。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教我的。”
阿尔杜斯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遥远的怀念。
凯尔低下头，指腹轻轻抚摸着手上那个小小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木雕。
他看着这个栩栩如生的作品，金色的眼眸微微发亮。
一个念头，清晰而坚定地在他心中成型。
他也要把沈纹刻下来。
凯尔微微抬头，望向阿尔杜斯，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谢谢您，兽神大人。”
阿尔杜斯的嘴角，掀起一抹弧度，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挥了挥手，示意凯尔可以离开了。
兽神与使徒之间，永远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世界残酷的考验，甚至会让不明真相的使徒憎恶他们的神明。
但其实，神明本身，又何尝不是被困缚在世界规则之下的生灵之一。
想当初他不过是多看了那只骄傲的幼狮一眼。
凯尔就被这个世界，默认为了他的使徒候选人之一。
阿尔杜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神座之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
凯尔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柔软的兽皮垫上坐起身，走出帐篷。
领地内的族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整理着狩猎的工具。
见到凯尔出来，他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恭敬地低下头。
“首领！”
凯尔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没有在领地中心多做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在领地边缘的一堆木料里，仔细地翻找着，最终挑选了一块质地坚硬、纹理细腻的木头。
然后，他避开了所有狮群族人的视线，悄悄摸到了一个绝对不会有人打扰的僻静角落。
凯尔坐在一块岩石上，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用坚硬兽骨打磨而成的骨刀。
他垂下眼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的木头与骨刀之上。
他会把沈纹最好的模样雕刻出来。
然后，作为礼物，送给沈纹！
——
漫长的深冬，考验了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生灵。
而当这份严苛的考验结束时，所有存活下来的生命，都将迎来春天。
沈纹从树屋里钻了出来。
他拿着一根长杆，将屋檐下残留的最后一排冰锥，全部都敲打了下来。
“啪嗒、啪嗒。”
冰锥落在地上，摔成一地晶莹的碎片。
山谷里的积雪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了底下湿润的黑色泥土。
这意味着，难熬的冬日，已经彻底过去了。
兰丽从另一边的粮仓里探出头来，她打开粮仓的门，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嚯！”
她从里面拎出了一串色泽深红的腊肉，在阳光下晃了晃。
“居然还剩了一些！”
她笑着高声喊道：“沈纹！野！最后这点咱们今天吃了吧，待会儿我出去弄点新鲜的回来！”
沈纹闻声，点了点头。
“好。”
那点腊肉，当成零嘴解解馋倒是正好。
他重新开始修整被风雪吹得有些松动的树屋，一直忙活到了下午。
兰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肩上扛着一只还在哼哼唧唧的皮皮猪。
天气转暖，森林里不少动物都已经结束了冬眠，开始出来活动了。
沈纹将这只皮皮猪利落地大卸八块，直接准备来一套红烧肉。
整个冬天，食物的储存方式就那么几种，不是风干就是腌制，嘴巴里早就淡得不行了，可得吃点好的改善一下伙食。
当那锅香气四溢的红烧肉终于完成之后，野和兰丽直接就围了上来，开始一顿猛炫。
看他们那架势，似乎是想把整个冬天没吃到的美味，都一次性补回来。
沈纹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加入了吃饭的行列。
只是，他的眼神，总会时不时地往山谷外的方向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