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夸张地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钱袋,发出银元清脆的撞击声,又故意捋了捋腕上那只能闪瞎人眼的金表,“看看三哥!这才叫活明白了!”
他眯了眯眼,像只惫懒的猫,“舒坦!自在!这才是真本事!”
曾国宇眼底那丝讥诮快如闪电,面上笑容依旧温顺:“三哥境界高,活得通透,弟弟自愧不如。”
曾国泰被夸得骨头都轻了二两,昨夜“付出”的酸楚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加倍的补偿。
他猛地凑近,带着不容拒绝的亲热,用力拍打曾国宇的肩膀:“阿宇!三哥给你办了这么大桩事,腿都跑细了!这回你必须留在南京,好好陪三哥玩一阵子!秦淮河最好的画舫!夫子庙最贵的馆子!新开那家洋派的跳舞厅……统统安排上!三哥带你见见世面!”
曾国宇笑容微凝,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为难:“三哥厚爱,弟弟感激不尽。只是……”
他修长手指点了点那张沾染油渍的批条,“军情如火,批文到手,我得即刻盯着饷银军火启运回黔。赤匪凶顽,委员长催得紧,耽搁不起啊。”
曾国泰脸上的春风得意瞬间冻住,像张骤然撕裂的面具。他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指着曾国宇,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什么?!老子给你跑断腿!豁出脸皮给你弄来救命的东西!你他妈连陪我玩几天都不肯?!屁股还没坐热就想溜?!”
他气得胸口起伏,只觉天大的功劳被当成了驴肝肺,“曾国宇!你还有没有良心?!这叫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曾国宇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和眼中喷薄的怒火,心中明镜似的。他迅速换上安抚的笑容,伸手稳稳按住曾国泰激动挥舞的手臂,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
“三哥息怒!稍安勿躁!” 他笑容温煦,带着对兄长的包容,“弟弟是说‘即刻盯着启运’,又不是马上就走。这调拨、清点、装车、押运,桩桩件件,没个三五日功夫,哪能办妥?”
他身体前倾,语气诚挚无比,“这三五日里,但凡弟弟公务之外,一切行程,全凭三哥做主!你想去哪儿,想玩什么,弟弟我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曾国泰被他按着手臂,看着那诚恳无比的表情,胸腔里那团邪火和冰冷的失落感被这及时的“服软”暂时压制,但仍梗在那里不上不下。他重重哼了一声,脸色稍缓,但依旧梗着脖子,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偏执:
“这可是你说的!三五天那就五天!少一天都不行!”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下巴扬得老高,几乎是吼出来:“去哪儿玩儿老子定!还有——” 他刻意停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曾国宇,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豪横,“跟哥哥我出门,轮得到你花一个子儿?! 老子现在——有得是钱!”
他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仿佛要敲进曾国宇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