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宇一整天都不痛快。
从清晨开始,督军府的空气就像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往的军官们踮着脚尖走路,连咳嗽都要捂着嘴。副官处送来的文件被打回去三次,最后是柳临峰亲自重写才勉强过关。
\"她早饭吃了吗?\"批阅间隙,曾国宇突然头也不抬地问。
柳临峰正在整理作战地图,闻言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顿:\"没吃,原样端出来了。\"
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曾国宇冷笑:\"别管她,一两天饿不死。\"
窗外雨声渐密,玻璃上凝结的水珠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泪痕。
白芷就真的一整天没吃东西。
她蜷缩在雕花大床的角落,额头抵着冰冷的床柱。胃里火烧火燎的疼,但比起双腿间的伤痛,这反而成了种解脱。
窗外天色由明转暗,她数着更夫敲梆子的次数,计算着情报必须送出去的剩余时间。
第二天傍晚,李妈端着餐盘在门外徘徊了许久,终于壮着胆子推开门缝:\"小姐,吃点东西吧!两天了,您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住?\"
床上的人影一动不动,睡衣下摆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腿,上面淤青触目惊心。
李妈心头突突直跳。
两天水米不进,也没有声息。莫不是人跑了,床上是障眼法?她轻手轻脚走近,发现白芷确实蜷缩在被褥间,只是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吸急促得吓人。
\"这是发烧了,难怪不吃饭。\"李妈伸手想探她额头,却见白芷突然瑟缩了一下,眼睛仍紧闭着,睫毛却剧烈颤抖。老佣人叹了口气,急匆匆出门找柳参谋去了。
柳临峰正在回廊下抽烟,听李妈说完,烟头在暮色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我去禀报督军。\"他碾灭烟蒂,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书房里,曾国宇正在接南京方面的电话。柳临峰听见\"剿匪期限委员长亲自过问\"等零碎字眼,垂手立在门外等候。直到里面传来茶杯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他才轻轻叩门。
\"进来。\"
\"督军,小姐高烧不退,已经两天未进食。\"柳临峰声音平稳,眼神却落在曾国宇瞬间绷紧的下颌线上。
曾国宇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语气淡漠:\"病了叫大夫,告诉我干什么?\"
\"是。\"柳临峰敬礼退下,却在门口故意停留了几秒。
果然,身后传来钢笔折断的脆响。\"又怎么了?\"曾国宇的声音里压着雷霆。
柳临峰转身,一脸为难:\"小姐不肯让大夫看病,更不肯吃药。\"
\"啪!\"一叠文件被狠狠摔在地上,墨水瓶翻倒,黑色液体如毒蛇般在地图上蜿蜒。\"反了她了!\"曾国宇霍然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当曾国宇踹开卧室门时,白芷正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高烧让她的视线模糊不清,但她还是准确辨认出了那个高大的轮廓。她本能地往床角缩去,这个动作让曾国宇眼神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