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余生的枪尖刺中铁块之后,锋利的枪尖断了一小截,变得顿挫无比,因此每一击,都得用两倍的力气才能捅破敌人盔甲。
又斗数合,其中一名小兵体力不支,累倒在地,一敌四的局面变成了一敌三,少了些许阻碍,余生便能杀那该死的赵夏二人。
他长枪舞动,寒影如怒海狂潮般涌向那名小兵,小兵躺在地上,面如死灰,恐惧使他紧紧抓住地面的雪,掌心如火,融化的雪水顺着指缝溢出,他知道下一刻便是自己的死期。
可让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死去。
因为余生的枪尖在掠过他头顶之时,却陡然一变,如出海蛟龙般,刺向另一旁正蓄势抢攻的夏统领。
只听见“哆”一声闷响,传出盔甲与铁器撞击的声音。
夏统领被一股巨力撞飞七八丈之远,他痛苦的捂着胸口,险些喘不上气。
未死?
余生有些意外,这位夏统领的盔甲似乎要比普通士兵的坚硬得多,纵使他用尽全身力气,仍未能将其洞穿。
而远处的夏统领,艰难地站起身来,雪地很滑,他踉跄许久,才在雪中站立,挽起袖口拭去嘴角鲜血,喘着粗气说道:“好一个声东击西!”
此时的他很累,因此声音很小,似乎是在用气声说话,如一头刚耕完地的老黄牛,边吃草边喘气。
说完这句话,他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看着正在玩猫捉老鼠游戏的精悍男子说道:“快解决完来帮忙啊!”
精悍男子没有说什么,但他的刀已经给出回应,不像先前那般避开要害,而是无情且随意的指向马都尉咽喉处。
就好像一只猫,在老鼠将死未死之时,平淡的咬下那致命一口。
马都尉就这样死在雪地里。
雪是白色的,他的肤色很黑,此刻却樱红无比,因为他身体上有无数道伤口。
他的眼睛睁着,生前无数美好光景如走马观灯般在眼前一一浮过。
年少时家贫,被村里人瞧不起,后来偶遇贵人,被引入军中,几年后志得意满回到家乡,村民们纷纷攀附巴结。
第一次升迁,将话语权把控在手里,备受尊崇。
心爱的女人,许诺要和自己去南方,买一栋小院,安度此生,这些,都在刹那呼吸间涌现而出,只是片刻,却又那么漫长。
渐渐地,他的身体冰冷,落在身上的雪没有融化,冰雪遮住他的眼睛,代替了闭眼。
……
“我平生最爱的事情就是折磨人,然后再看着对方慢慢死去。”精悍男子抓起一把雪,擦去刀上血渍,不紧不慢的说道。
夏统领说道:“别磨蹭了,解决完这位,再慢慢儿擦。”
精悍男子凌厉的目光看向他。
夏统谦卑低头,有忌惮之意。
余生说道:“擦一擦也是好的,毕竟这刀不能陪你共赴黄泉。”
精悍男子浓眉微挑,说道:“你觉得我会死?”
余生冷笑,说道:“每个人都会死,但你必须今天死。”
此话说完,风声乍起!
他率先出手,长枪刺破气流,卷起漫天飞雪,攻向精悍男子。
速度堪比离弦之箭,如此近的距离,若是寻常之人,定然无法躲避,只能立身待死。
可精悍男子并非泛泛之辈,他身材虽是短小,却灵活至极,在长枪即将触及之时,见他双掌伏地,如兔子蹬鹰般“呼”地一声,荡起满地飞雪,消失在原地。
雪花渐落,余生刺了个空,若是在平日,这一枪即便不能直击敌人要害,至少也会使对方重伤不起。
奈何今日雪大,对方蹬雪挡住了视线,这才无法预判走向,刺了个空。
精悍男子逃离原地后,在惯性的加持下,利用雪地滑了出去,然后猛然立身站起,这一下是确保能与危险拉开足够的距离。他可不管逃遁之势有多狼狈,自幼习武,练的全是杀招,躲避的招式也很实用,并非是那些只具观赏性的花架子。
赵夏二人互望了一眼,当即齐手攻上。
余生收枪反挑,以一敌三,兵器撞击声响彻其中,场面极其凶残。
洁白的地面偶有鲜血滴落,看上去犹如雪地里的腊梅。
两名士兵心知此种级别的战争自己无法插足,不想枉自送了性命,便倒在雪地里装死。
余生掌心有些发热,他已有几分疲态,面对几人的攻势,看来只能殊死一搏。
忽然,他听到一声极为熟悉的娇叱。
是唐婉之,她双手举着朴刀,往这边奔来,刘大明跟在身后劝阻,但他脚底打滑,似乎追不上。
余生苦笑,看师娘这笨拙的姿势,铁定不会武功,可不像影视里藏于凡间,有移海填山之能的仙女。
他只是稍不留神,便觉后背寒意大起,忙持枪后挑,以攻为守。
他没料到后背偷袭自己的是精悍男子,对方身材短小,后挑的位置偏高,没能击中。
精悍男子如兔子一般,在雪中逃窜躲闪。
对方三人配合默契,一人正面与他鏖战,另外两人在后方寻找机会。
余生识破他们的伎俩,假意进攻正前方,趁后方不备,立刻转身回杀。
就在回身那一瞬,发现师娘已奔至十余丈处,赵将军不讲武德,竟趁他不备,激射长枪去偷袭唐婉之。
他当即踢起一把短刀,短刀破空而飞,在枪尖距离唐婉之胸口三尺处,火光乍现,发出阵剧烈刚猛的撞击声。
那支飞跃而至的长枪,枪尖受到阻力,陡然被弹开,但因力道过重,如同鞭子一般,在空中打了个旋,枪杆狠狠抽打在唐婉之背上,她也随之倒了下去。
刘大明匆忙赶到,俯身将她抱起,朝余生做了个晕厥的手势,快步跑了回去。
余生终于松了口气。
他目光骤然锐利,决定让姓赵的付出代价,集全身之力于腰间,双手爆发出雄浑之力,枪杆卷动空气,呼呼的风声犹如神灵低吼,驱使着长枪破空而去,这一记重力,即便敌人甲胄防身,仍能使目标五脏俱损。
突然,他感觉背后有一股寒意逼近,“哐当”一声,后背传来沉重的撞击感,他一个趔趄,是负于背上的玄铁弓为他挡了这一刀,但也因此,原本直刺赵将军心脏的长枪偏离了三分,虽然对方甲胄已被击碎,却侥幸活了下来。
余生不打算放过他,一咬牙,继续进攻。
赵将军面色惨白,也无心顾及疼痛,拼死逃窜。
精悍男子第一刀劈在了铁块之上,刀刃缺了道口子,顿了顿,继续趁余生对付别人之际,从他后背发起突袭。
看着精悍男子横劈而下的长刀,余生心下一横,没有持枪格挡,反而继续进攻赵将军,如此一来,背部将会继续面对这凌厉的刀势。
精悍男子见状,心中自是大喜,当即挥刀直上,大有将他劈成两半之意。
而赵将军独自面对余生的攻势,实在难以招架,只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不迭,盼那二人赶紧抢攻,好让自己从险境中抽出身来。
夏统领也是毫不迟疑的举起长刀,向着余生后颈处,斜劈而下,势必要在这一招之内见生死。
这一次,余生没打算寄希望于铁弓之上,因为敌人有了前车之鉴,定然懂得如何趋利避害。
他胯步横扎,直枪突刺,感觉身后二人距离将近,忽地一下,如太公钓鱼一般,提杆上挑,长枪猛然向后一扎。
枪尖处传回的触感,似扎进了烂泥里,蓦然回头,却是挺进了精悍男子的喉咙间。
他成功了,这一招回马枪正中敌人命门。
他十岁起,就用地里的甘蔗练习过这一招,但从未经过实战,此刻也是在赌,不过,他赢了。
边上的夏统领茫然微怔,久征善战的他很快便从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中醒过神来,长刀继续下落。
余生腰部发力,长枪划出,那人的脑袋犹如熟透的瓜果,缠着枯萎的细藤,坠落地面。
再顺势一扫,夏统领一声闷哼,也相继倒下。
上一刻还凶猛神勇,活生生的两个人人,仅在须臾之间,就这般潦草死去,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
余生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若此招稍有偏差,没能击倒敌人,那倒下的便是他自己了。
回过身来想解决最后一人,地上却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摊血渍。
而远处传来一声马嘶,只见赵将军不知何时已趴伏在马背之上,绝尘而去。
剩下的两名小兵,余生没有为难他们,任由其躺在地上装死,因为无深仇大怨,想必日后也不会找自己寻仇。
他想要驾马追那姓赵的,却感觉身竭力乏,无法迈动脚步,紧接着便是一阵天地倒悬,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