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转身,目光与他相接,沉静而锐利。
“她若死,昭国会乱;她若活,魂门会乱。”
谢知安沉声道:“陛下可有打算?”
“先封宫,禁魂术,收南荒使节。”
皇帝一字一句,语气极冷。
“再派人密查太后余党。”
他顿了顿又说道:“霍思言那边,由你护。”
谢知安微微拱手。
“臣遵旨。”
皇帝低声道:“谢知安,若她真有一天被赤魂侵体,你……知道该怎么做。”
谢知安抬眸,目光沉沉。
“臣明白。”
夜幕再临。
霍思言坐于屋中,掌中镇魂戟静静横放。
戟身上的裂纹已被赤色纹线缝合,宛如活物。
她的神情无波,似在静听什么。
忽然,戟身轻颤,一道低语在她脑海里浮现。
“归我……”
那声音诡异低缓,如在梦中回响。
霍思言抬头,目光逐渐冷冽。
“想要我?”
她低语。
“那就来拿。”
她右掌一翻,戟上灰焰腾起,与赤光相抵。
火光交织,空气一阵撕裂般的震动。
沈芝冲进屋时,只见她半跪在地,血从口角流下,灰光与赤光交缠在空气中,几乎化为形。
那是两股魂力在搏杀。
霍思言强撑着,双目猩红。
“沈芝,退下!”
她的声音如雷霆般震开空气。
沈芝被逼得退了三步,几乎喘不过气。
灰光骤然爆裂!
霍思言口中一声低喝:“镇,魂!”
轰……
戟光化为一道巨大的魂焰,将赤光压回体内,天地为之一静。
沈芝扑上前去。
“你疯了!”
霍思言喘息片刻,低声笑道:“我只是告诉它,我才是主,他永远不能征服我!”
她抬眸,眼底那一抹赤光仍未褪去。
沈芝心头发寒。
“思言……”
霍思言却缓缓转身,看向窗外漫天雪色,语气淡淡:“明日,我要去御前。”
“要亲口问一问,皇帝到底要我活,还是要我死。”
窗外风雪翻卷,昭京的夜再次沉入静默。
御前大殿,晨钟三响。
天色未明,朝臣依次入殿。
寒光映着金瓦,满殿肃然。
今日是霍思言以“镇魂将军”之名复职面圣的第一日。
当她步入殿门时,所有人都不自觉避开目光。
她着银甲,披黑裘,眉间那一抹赤痕隐隐,气势冷得刺骨。
皇帝居于高座之上,面色如常,唯独眼底藏着几分异样。
“霍将军。”
霍思言单膝跪下,声如霜锋。
“臣在。”
“朕封你为镇魂将军,命你掌昭京北防与禁魂之令,可有异议?”
霍思言低首。
“臣领旨。”
群臣暗中交头接耳。有人低语:“镇魂将军?那不就是镇魂戟的代名?”
“她体内那东西……怕是连太后都忌惮。”
议论声在殿中蔓延。
皇帝举手一按,殿内顿时寂静。
他起身,缓缓下阶,步至霍思言前,语气平缓。
“思言,寿安宫一役,太后魂印未绝。朕要你查出她藏身之处。”
霍思言抬眸,与他对视。
“若她不在昭京呢?”
皇帝微微一顿。
“你有线索?”
“她不在此地。”
霍思言淡声。
“魂印气息从北转南,往南荒方向去了。”
“南荒?”
朝中顿时一阵骚动。
“那里不是……魂门旧地?”
皇帝目光一凝,沉声道:“朕已令边防戒严。”
霍思言微微抬头,声音低沉而笃定。
“若她真投南荒,那说明她已开始筹第二场局。”
皇帝盯着她,半晌才问:“那你要如何?”
“臣请率兵南下,追魂门余脉。”
“可你体内的赤印……”
“正因如此,我比任何人更能引她现身。”
殿内寂静。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像看着一个行走在刀刃上的人。
皇帝久久未言,终于低声道:“若有一日,她以魂术夺你之身,你当如何自处?”
霍思言的目光如冰,淡淡答道:“若我非我,谢知安自会替我斩我。”
全殿一震。
那是无退路的誓言。
皇帝神情微变,似欲言又止,终只是轻轻一叹。
“准。”
霍思言起身,行礼退下。
她走过殿门时,风卷起她的黑裘,衣摆翻飞。
群臣侧目,无人敢言。
夜色再临。
宫外雪色苍茫,一匹黑马疾驰。
霍思言立于城门外,目光冷寂。
沈芝牵着缰绳。
“真要南下?”
“太后不会停。”
霍思言沉声。
“她要借魂主之血复生,若镇魂戟不彻底封印,她终会回来。”
沈芝皱眉道:“可你伤还未愈。”
霍思言淡淡一笑。
“若等我痊愈,她已重生。”
谢知安从营门走出,铠甲寒光凛凛,目光沉定。
“我随你去。”
霍思言转头。
“此行或有去无回。”
谢知安道:“若你不归,我留有何用?”
她望着他,神色微动,却终只是轻声道:“那就一起。”
风起雪重,三骑出昭门,踏雪而去。
与此同时,寿安宫废墟之下。
灰尘弥漫的地底,铜镜碎片静静躺在黑土中。
忽然,一缕幽光从碎片中透出。
那是太后的魂息。
碎镜重新聚合,缓缓映出她模糊的面影。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透着森寒的笑意。
“镇魂将军……”
“你以为你走出了局?”
“魂主要的,从来不是身体,而是心。”
镜中浮出一抹赤影,渐渐化为霍思言的模样。
那面孔,微微一笑,眼底却是彻底的血光。
夜风掠过昭京城,雪色映红了宫墙。
远处传来镇魂戟轻微的震鸣,似在回应那片黑暗中复苏的魂息。
南荒,昼夜不分。
一入其境,便似坠入另一方天地。
天穹灰白,风中夹着腥甜的潮气,脚下泥泞翻涌,遍地都是枯藤与被黑雾覆盖的白骨。
“这里的气息,比我想象的还要重。”
沈芝掩着口鼻,低声道。
“魂气未散,说明这里最近有人动过。”
谢知安扫视四方,神情凝重。
霍思言蹲下,伸指触地,掌心的残片微微震动。
“她来过。”
“太后?”
沈芝一惊。
“嗯。”
霍思言的声音很低。
“但不止她。”
她抬头望向前方山脊,那是一座覆满青苔的巨像,半身埋入泥中,形似人非。
额间有裂痕,裂隙中隐约闪烁着赤色的魂光。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