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怔住了,或许是未曾想过霍思言的心如此之坚硬。
霍思言抬手,镇魂戟化为灰光,与她的魂完全合一。
“九国镇魂,从来镇不住命。”
“既如此,我便镇命。”
灰焰骤燃,一道裂痕贯穿天地。
整个魂渊在轰鸣中震动,封印的魂纹崩解,古老的誓文被改写。
“九国镇魂,以命换命,昭魂之后,自改天命。”
她的声音在魂渊回荡,如同一声惊雷。
太后的影子被彻底吞噬。
灰光收敛,镇魂戟悬空而立,戟身的血色纹路完全消失,化为纯净的银灰。
霍思言缓缓睁眼。
谢知安第一时间冲到她身前。
“你还好吗?”
她抬眸,眼底的灰焰消散,只剩清澈如初的眸色。
“我还活着。”
夷烛扶着墙,苦笑一声。
“你不是镇魂者了。”
“不是。”
霍思言看向那已沉入海底的镇魂戟,声音极轻。
“我成了“镇命者”。”
沈芝上前一步。
“那太后……彻底归寂?”
霍思言缓缓起身,望着那被改写的魂海。
“从此,魂主再无宿命。昭国,也该醒了。”
她的声音,清晰而沉静。
而就在他们转身离开之际。
那沉入海底的镇魂戟,微微一颤,似乎在暗处,仍有一丝微光……未灭。
风,终于能呼吸到了。
霍思言睁眼时,阳光刺痛了她的眼。
冰雪的反光如镜,刺得人几乎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她身下是厚实的雪原,空气冰冷,却比那无尽魂海更让人觉得,活着。
“思言!”
谢知安几乎是跌扑着奔过来,将她紧紧抱起。
霍思言的身体仍有微弱的魂息在乱流,镇魂戟的灰光已经彻底隐没,只在她掌心留下一道细微的银色纹路。
沈芝撑着雪地爬起,咳了两声,沙哑笑道:“总算上来了……我还以为这一回真得埋在下面。”
夷烛盘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嘴角仍带血。
他手里捏着半块破碎的魂石,那是他从魂渊中取出的封印残片。
“这玩意儿还真不是凡物。”
他轻声道。
“连太后的最后一魂都没能把它彻底毁掉。”
霍思言抬眸看他一眼。
“你想拿它做什么?”
“研究。”
夷烛笑得很淡。
“总得弄明白,镇魂戟为何生,也要弄清楚它为何不灭。”
沈芝抬头望向四周的雪原。
周围一片死寂,唯有风卷雪声。
“这是哪?”
夷烛指向远方的天际。
“往西三百里,便是南荒界。”
霍思言微微一震。
“南荒……”
谢知安也抬起头,眉间紧蹙。
“我们被那魂流卷上来,位置已经偏到边境了。”
夷烛嗤笑一声。
“命真大,换别人早在魂海里被炼成灰了。”
霍思言却没理他,只低声道:“南荒之地,昔为九国中“陵国”旧土,太后的魂印若真起于此,她死后……或还有余脉。”
“你是说,那镇魂戟的光……是她的余魂?”
“不是。”
霍思言缓缓起身,掌心灰光一闪而逝。
“是“命”的回响。”
她的话,让空气霎时沉重下来。
谢知安握紧她的手。
“无论是什么,只要再动你一分,我就毁了它。”
霍思言轻轻一笑,那笑带着疲惫,却也坚定。
“若命真能被毁,那早不是命了。”
沈芝看着他们,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忽然开口。
“我们该尽快离开,魂门不会就此罢手。”
夷烛起身拍去身上的雪,挑眉道:“那我先走一步,镇魂的事我已看够,这笔账我得回去算。”
“去哪?”
谢知安冷声。
“南荒深处。”
夷烛的笑容又带上了那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那边有人在等我,也许……是新的魂主。”
话音落,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化作一抹黑影掠入风雪之中。
沈芝皱眉道:“我们放他走?”
霍思言目光沉静。
“他不会走远。”
谢知安轻轻点头。
“那我们呢?”
霍思言抬眼,望向那雪雾中若隐若现的群山。
“我们去陵原。那是九国合魂的初址,也是镇魂碑最早竖立的地方。”
沈芝微微一怔。
“你是想,查源?”
“镇魂已改命,但它未灭。”
霍思言低声道。
“我得知道它究竟要带我去哪。”
她说完,转身迈步,雪在脚下发出轻响。
谢知安默默跟上,沈芝紧随其后。
雪原无边,他们的身影在风中一点点被吞没。
与此同时,南荒深处。
一处古老的祭坛在黑夜中缓缓苏醒。
夷烛立在阴影之下,抬头望着那浮在半空的魂火。
一个蒙面的黑袍女子缓步走来,声音冷淡。
“你回来了。”
“是啊。”
夷烛笑了笑。
“镇魂戟已经觉醒。”
女子的面纱微微一动。
“她活着?”
“活着,也死了一次。”
“很好。”
女子转身,伸手抚过那半截镇魂石,嘴角微弯。
“归命既成,镇魂重生。”
“九国血契,该续了。”
魂火骤然盛燃,照亮她的脸,那是一张,酷似太后的面孔。
霍思言等人沿着山道前行,身后是被风刮得一片空白的雪原。
他们不言,只听见靴底踏雪的“咯吱”声,一下一下,如同心脏的鼓点。
沈芝回头望去,那片他们从“归命之渊”爬出的地洞,早已被厚雪掩埋,连一点魂息都寻不着。
她低声道:“思言,你觉不觉得……那片渊像是在吸魂?”
霍思言没有回头,只轻声答道:“不止吸魂,它在等。”
“等?”
谢知安侧首。
“等它下一任的“命”。”
风忽地灌入山谷,吹得三人衣袂猎猎。
那一刻,连空气都仿佛被某种古老的力量搅动。
沈芝神色凝重,手指轻敲腰间的短刃。
“要是再有“命”被唤醒,我们恐怕都回不去了。”
霍思言转过身,看向他们,声音极平静。
“若真如此,那也是我们的选择,因为那命从不是神给的,是我们自己造的。”
她说完,继续前行。
雪越来越深,天地之间只剩灰白。
走到半山腰时,谢知安忽然停下脚步。
他低声道:“有人。”
霍思言的手已经落在腰侧。
片刻后,几缕黑影自雪林间闪出,身披异纹斗篷,额前刻着“荒印”。
那是南荒密使特有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