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公主坐在梳妆镜前,志得意满的看着镜中自己,柳眉凤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细腻的胡粉,遮住了原本有些暗沉的肤色,红唇如烈焰般耀眼,额间用金箔贴成的花钿更显雍容华贵;高绾的云鬓上,那枝“凤凰含翠”的金步摇,轻晃出刺目的光芒;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发髻上那一朵采自暖房中硕大的牡丹,浓艳的赤红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她用涂着丹蒄的指尖轻轻的拂过这朵正含蕊怒放的花朵,在这样寒冷的时节,这一朵鲜花就值千金之数。想当初,她在宫中之时,最得父皇宠爱,天天都可佩戴这样的鲜花;如今,却不得不以绢花代替,只有在今日这般隆重的场合,才得以重拾往日的荣耀。
“公主,人带来了。”贴身宫女小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朝阳公主缓缓起身。又回头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华贵繁复的大红锦缎襦裙下,包裹着丰腴的身段,好像自己本身就是一朵盛开依然的牡丹。她满意的转过头来,只见媚娘一身烟青色的罗裙,只用玉簪松松的绾着一个发髻,未施粉黛,淡扫蛾眉,那张妩媚娇艳的面容倒是多了一丝清新之色。
“你如此的妆扮,可否太过素淡?”朝阳公主审视的双眼,带着微微的不屑。好歹也是从宫里出来,见过世面的女子,怎么打扮的却像个青涩的小家碧玉?媚娘恭敬的行了礼后,微笑着说道:“今日公主府所来女眷,非富即贵,定然是个个浓妆艳抹。妾身不愿与之争锋,听说,当今皇上不喜奢华装扮,妾身想着不如以清雅面目示之,或许能投其所好?”
朝阳公主踱步慢慢地走到媚娘面前,这才发现:媚娘的烟萝裙乃天丝所织,看着平淡无奇,实则大有乾坤;软糯飘逸,却又暗含魅惑;动静之间,春光微露,引人遐思。特别是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的味道,更是令人迷醉。这“龙涎香”来自西域,万金之数才能得些许几滴,就连朝阳公主自己,也未曾使用过。不想媚娘竟有有此物,可见她有多得成王宠爱,饶是如此,她依旧不满足于现状,不惜冒险攀附皇权,可见其确实野心勃勃。朝阳公主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她伸手抬起媚娘的下巴,像是打量着一件商品,那白嫩的仿佛能掐水的脸上,樱唇微启,秋水般的眸子里,是势在必得的孤注一掷。
“今日之事,成则荣,不成,则万刧不复,媚娘你可曾可想好?”朝阳公主淡淡地说道:“所有后果,均与本宫无关。”
媚娘抬眸,低声却笃定的答道:“多谢公主成全,媚娘决心已定,若惹得皇上震怒,是杀是剐,皆由媚娘一力承担,必不会连累公主。若是侥幸,能的皇上垂怜,那公主您就是媚娘再生的恩人,今后但有所请,媚娘必竭力促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媚娘绝不会辜负了公主的提携之恩。”
“如此,甚好!”朝阳公主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笑意:“媚娘聪慧,本宫必鼎力助之!”她挥手让宫女丫鬟们暂且退下,这才拉着媚娘的手,压低声音道:“本宫会提前让人带你去,藏身于特意给皇上准备的安歇之地,宴席上,再与众人劝他多饮几杯酒,等他微醺,便使人带他入内歇息。那屋里,备有两种安神香,略微细一些的那一枝,含有催情之物,可令男女情动,你点燃此香时万勿弄错。其余的,你再相机行事即可。”她微眯的凤眸紧盯着媚娘如花的容颜,“本宫今日所宴请的,除了皇上,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及皇室宗亲,到时众目睽睽……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公主替媚娘打算的如此周全,皇上若问起,媚娘会说因自己仰慕皇上已久,想要一睹天颜,故此,偷偷扮作丫鬟混入,公主毫不知情。”媚娘低眉敛首的说道,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白瓷小瓶,双手奉上道:“公主,这是妾身花重金寻来的“迷情香”,只要一滴入口,这会欲火焚身……”
“不可!”朝阳宫顺手接过,放到一边,带着隐隐的薄怒道:“皇上的衣食,不可有丝毫差错,宫里自会有专人前来检验与伺候。此举太过冒险,若是被发觉,则本宫就会难辞其咎。就那一只安神香,神不知鬼不觉的,足够使你达成所愿了,别的花招,勿在耍弄!”
媚娘忙不迭的点头,朝阳公主沉吟了片刻,轻蹙着眉头道:“本宫的那位四哥——成王殿下,可否知情?你是如何与他交代的?”
媚娘望着那雕花的窗棂上,投射的那一抹初升的日光,仿佛带着些许的暖意。她轻声却清晰的说道:“媚娘思来想去,唯有“金蝉脱壳”之计最为稳妥,王爷只知妾身今日前去“水陆庵”,为家母做法事超度去了。妾身的丫鬟花枝与马车,眼下都在“长乐坊”中等候着,若妾身与皇上有缘,公主对外可称妾原为公主府的丫鬟。烦请公主寻一个与妾身身行相似之人,再使其与花枝一起坐入马车之中,想法子让马车坠入山崖,尸首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如此一来,王爷定不会疑心,这世上也就再无媚娘此人。”
要以自己贴身的丫鬟,与另一名无辜之人的两条性命为代价,来换取自己的登天之路。朝阳公主向来虽然狠辣,但闻听仍是不免心神一震,这个媚娘,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是有一日,她得偿所愿,会不会对自己也是这般的无情无义,赶尽杀绝?
朝阳公主垂下眼睑,遮掩住眼中的算计之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深深地暗自叹了口气,沉声对媚娘言道:“那就按媚娘所言,四哥那边,有本宫为你周旋,必不使之露出破绽。可就算你入宫,难不保,以后就不与四哥再见?届时,你又如何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