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圣教守卫的追踪,魏无羡和蓝忘机并未远遁,而是在黑风岭外围找了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厚重冰层覆盖的地下岩洞暂作栖身。
岩洞入口藏在一挂冻结的瀑布之后,寒气刺骨,但内部空间却颇为宽敞干燥,显然是某种大型野兽废弃的巢穴,此刻正好被他们利用。
洞内点燃了一小堆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也提供了些许光亮。
魏无羡盘腿坐在火边,面前摊开一张他刚刚用炭笔画出的、极其粗糙的黑风岭周边地形草图,上面标注着他们之前发现的陷阱区域、巡逻路线以及那片阴霾山谷的大致位置。
“明面上的入口肯定是铜墙铁壁,硬闯不明智。”
魏无羡用一根小树枝点着草图上的山谷位置,眉头紧锁,“蓝湛,你说要找其他入口……这黑风岭范围这么大,山势又复杂,咱们从何找起?总不能一寸一寸地挖吧?”
蓝忘机坐在他对面,正在调息,闻言睁开眼,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沉声道:“幽冥古道,依极阴地脉而生。
其入口,必与地脉走向相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魏无羡的草图上虚划了几条线,“观此地山势走向,以及灵气,尤其是阴煞之气流转,主脉应自西北向东南,贯穿黑风岭主体。那处山谷,位于主脉交汇之点,阴气最盛,是为明门。”
魏无羡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除了主脉交汇点的‘明门’,地脉流转途中,可能还存在一些阴气同样浓郁、但更为隐蔽的‘暗门’或‘侧门’?”
“嗯。”蓝忘机颔首,“天地造化,阴阳流转,罕有独门。尤其此类上古遗留之地,往往设有生门、死门、明门、暗门,错综复杂。圣教占据明门,布下重兵,暗门或许防守稍疏,或因其本身隐秘,尚未被其完全掌控。”
“有道理!”魏无羡兴奋地一拍大腿,“就像大户人家,前门厅堂戒备森严,后门小巷或许就有机可乘!那咱们就去找这些‘后门’!”
他摩拳擦掌,但随即又垮下脸,“可是……地脉无形,咱们怎么追踪?我对风水地脉之术,可不算精通。”
他擅长的是操控已有的阴煞之气,对于探寻地脉本源,并非专长。
蓝忘机沉默片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罗盘大小的、非金非玉的白色圆盘,边缘刻着八卦方位,中心则是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缓缓游动,散发着柔和而玄妙的气息。
“这是……你们蓝家的‘定星盘’?”魏无羡好奇地凑过去看。
他听说过这东西,是姑苏蓝氏秘宝之一,能定方位,辨吉凶,更能感应山川地气,寻龙点穴。
“嗯。”蓝忘机将定星盘置于掌心,注入一丝灵力。
圆盘中心的阴阳鱼游动速度加快,散发出朦胧的清辉,盘面上的指针开始微微颤动,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可借此物,感应地脉阴气汇聚之处。”
“太好了!”魏无羡大喜,“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出发!”
接下来的两日,两人便凭借着定星盘的指引,如同最耐心的寻宝者,在黑风岭外围广袤而危险的山林中穿梭。
他们避开圣教明显的巡逻路线,专往那些地势险峻、人迹罕至的幽深峡谷、背阴山洞、甚至是终年不见阳光的沼泽地带探查。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定星盘只能指出大致的方位和地脉气息的强弱,具体路径仍需他们自己探索。
沿途不仅要应对恶劣的自然环境——深不见底的雪窟、湿滑的冰崖、弥漫的毒瘴——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存在的妖兽和圣教布下的其他隐蔽陷阱。
有几次,他们险些触发更为精妙的连环阵法,全靠两人超常的警觉和默契的配合才化险为夷。
然而,收获也是有的。
他们确实发现了几处阴气异常浓郁的地方,但经过仔细探查,要么是天然形成的极阴穴眼,要么是某些强大阴属性妖兽的巢穴,并非幽冥古道的入口。
其中一处洞穴深处,甚至盘踞着一头相当于金丹后期实力的寒冰尸蟒,费了他们一番手脚才将其击退,未能深入。
“这‘后门’还真不好找。”夜幕再次降临,两人藏身于一棵巨大的、内部中空的枯树树洞中,魏无羡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有些气馁地嘟囔,“咱们都快把黑风岭外围翻个底朝天了,除了碰了一鼻子灰,啥也没找到。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其他入口?”
蓝忘机擦拭着避尘剑,闻言动作未停,语气依旧平稳:“地脉流转,必有孔隙。需耐心。”
他抬眸看了魏无羡一眼,见他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和些许焦躁,缓声道,“明日,往西北方向,定星盘所指,彼处地脉隐有异动,或有所获。”
他的沉稳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让魏无羡浮躁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好吧,听你的。”
他三两口吃完干粮,凑到蓝忘机身边,靠着他坐下,将脑袋歪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累死了,我先歇会儿,守夜交给你了,蓝二哥哥。”
蓝忘机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靠着,低低“嗯”了一声。
树洞外寒风呼啸,树洞内却因彼此的依靠而滋生出一丝暖意。
翌日,两人按照定星盘的指引,向着黑风岭西北方向行进。
越往这个方向走,地势越发崎岖,植被也愈发稀少,裸露的黑色岩石如同巨兽的骸骨,嶙峋可怖。
空气中的阴煞之气并未减弱,反而变得更加精纯和……古老?
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
定星盘中心的指针颤抖得越发剧烈,黑白阴阳鱼的游动也失去了之前的平和,显得有些焦躁。
“看来,快到了。”魏无羡精神一振,压低声音道。
两人更加小心,借助岩石的阴影缓慢前行。
穿过一片布满尖锐碎石的坡地,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山体裂缝。
裂缝幽深,向内望去一片漆黑,仿佛直通地底,强烈的阴风从裂缝中倒灌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
定星盘的指针,正直直地指向这道裂缝!
“就是这里了!”魏无羡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他能感觉到,这裂缝深处散发出的阴气,与之前那幽冥之门的影像气息同源。
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一致!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靠近裂缝仔细探查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灵力波动!
有人!
两人瞬间警觉,身形一闪,隐匿到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之后,屏息凝神。
只见七八个穿着各色服饰、看起来像是临时组成的散修小队,正狼狈不堪地从另一个方向朝着裂缝跑来。
他们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惊恐和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追杀。
“快!快进裂魂谷!那里地形复杂,或许能躲一躲!”其中一个满脸血污的壮汉嘶哑地喊道。
“奶奶的!圣教的那些杂碎,简直不是人!见人就杀!”另一个瘦小的修士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满脸恐惧。
他们的身后,果然追来了五名身穿圣教黑衣、面带鬼脸面具的守卫,手持利刃,眼神冰冷,如同索命的无常。
这支散修小队显然实力不济,很快就被追上,陷入包围,惨叫声和兵刃交击声顿时响彻这片死寂的山谷。
魏无羡和蓝忘机在岩石后对视一眼。救,还是不救?
这些散修的出现,证实了此地确实非同寻常,连圣教都在此杀人灭口。
但出手相助,势必暴露他们的行踪。
眼看那散修小队就要全军覆没,其中一名少女修士被一刀劈中后背,惨叫着扑倒在地,一名圣教守卫举起利刃,就要将她斩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于风中的破空声响起!
那名举刀的圣教守卫动作猛地一僵,眉心处赫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全无!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交战双方都是一愣!
紧接着,又是接连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破空声。
“噗!噗!噗!”
另外四名圣教守卫,或是咽喉,或是心口,纷纷中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地毙命。
他们的伤口处,没有任何暗器,只有一丝极其凝练、锋锐无匹的剑气残留。
好快!
好狠!
好精准的剑!
魏无羡和蓝忘机心中同时一凛。
这出手之人,实力绝对远超这些圣教守卫,甚至……不在他们之下。
而且这剑气,并非姑苏蓝氏的清正,也非寻常门派的刚猛,带着一种独特的、如同月光般清冷孤绝的意味。
残余的几名散修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圣教守卫,又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
这时,从侧上方一处陡峭的岩壁上,翩然落下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衫,衣袂飘飘,面容俊美如玉,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疏离。
他腰间佩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未出鞘,但方才那夺命的剑气,显然就是出自他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膀上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眼神锐利如鹰的……猫头鹰?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那幸存的壮汉散修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同伴躬身行礼,语气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那月白长衫的男子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并未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尽快离开。
那些散修如蒙大赦,再次道谢后,互相搀扶着,仓皇地朝着与裂缝相反的方向逃去。
待散修离开后,那月白长衫的男子并未离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魏无羡和蓝忘机藏身的那块巨大岩石,清冷的声音如同碎玉般响起:
“二位,看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