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跟在白璃后面的赤焰没有跟着进正殿。
小茉抬头，看到紫府云殿的檐角挂着的香草连结而成的花环，清风拂过，草叶上有很多水珠滚落，已经在玉阶前汇成细小的水洼。
小茉低头。
此时，水洼里突然映出一道扭曲的黑影，像条巨蛇的信子，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这是小茉从未见过的气息，阴冷中带着潮湿的腥气，与这里的生机格格不入。
小茉不知道赤焰问的是香草，还是水洼里的黑影。
白璃与白竹听到赤焰的叫声，都迅速飞出来，顺着小茉的目光。
“这影子不对劲。”白璃用龙爪戳了戳水洼。
此时水洼里的黑影突然竖起，在水面上凝成蛇头的形状。
“是‘玄水蛇’的气息！这种蛇只在‘万毒沼’里才有，它鳞片上的毒能腐蚀仙骨，可它怎么会跑到紫府来？”白竹有些疑惑。
赤焰夔牛凑近打了个响鼻，牛蹄踩在水洼边，惊得黑影一阵晃动。
赤焰转头看向白竹：“万毒沼？就是那个连蛊婆都不敢去的地方？听说沼底的淤泥里埋着条‘蛇母’，活了上万年，吐口唾沫就能毒死一座山的生灵！”
“赤焰你去过万毒沼？”白竹问道，她没有去过那里，她只是记忆中有一些画面。
赤焰没有回答。
他看向星琅。
星琅看着小茉不出声。
小茉指尖的淡紫金色灵力丝已经顺着水洼游走。
黑影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片漆黑的古潭边，无数条小蛇缠绕着一个少年，少年的脚踝被蛇母的信子舔舐，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黑色。潭边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祭蛇坛”三个字，碑缝里嵌着干涸的血迹。
“没想到还有‘蛇人族’的余孽。”星琅指尖泛着微光，在空气中画出蛇鳞的纹路，“三千年前蛇人族被仙门围剿，退守万毒沼后就销声匿迹，没想到还在搞‘活人献祭’的勾当。那少年应是那附近村落的，被他们当作‘蛇母的祭品’，用来唤醒沉睡的蛇母。”
星琅掌中的万象匣随着他的话剧烈震颤，匣身的金纹与匣内的九块玄晶同时亮起。
众人听到一阵沉闷的嘶鸣，像是万千条蛇同时吐信。
“这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赤焰道。
“是蛇母即将苏醒的征兆，祭品的生机已经快被吸干了。”星琅低头看着下方道。
“要去万毒沼吗？”小茉知道星琅一定要去，而且会叫她也去，只是白璃与白竹去不去，得他们自己选。
她将水洼里的黑影驱散，指尖的灵力丝开始流转，她这才发现她的灵力丝竟然是紫金色。
她发现最近灵力用多了。
想想还是少用为好，为了不被星琅他们发现她来自异界面，她决定慢慢的减少用本源之力。
想到这，她指尖的灵力丝当中的金色似乎浅了些。
“蛇母若醒，万毒沼的毒气会顺着水流蔓延，凡界的江河都会变成毒沼，到时候别说凡人，连水里的鱼虾，乃至万物都活不成。”星琅道。
他想让他们都去。
白璃与白竹知道小茉要去，他们当然也去。
至于赤焰，自然是要跟着星琅的。
众人瞬移到万毒沼上空。
众人低头观望。
万毒沼的入口，漂浮着绿色的毒瘴。
那些瘴气像活着的藤蔓，缠绕着靠近的生灵。
那些生灵吸入一口瘴气后浑身发麻，然后失去生机。
“我们下去。”小茉设下灵力护罩。
瞬移到万毒沼入口。
小茉的灵力护罩外，无数具白骨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骨头上覆盖着一层青黑色的苔藓，一看就知道失去生机很久了。
“这些都是被玄水蛇毒死的牺牲品，连魂魄都被毒瘴腐蚀了，魂魄不全，想来难以入轮回了。”星琅道。
“看到前面的石台了，那应该就是祭蛇坛了。”白璃低喝一声，伸出龙爪拍碎一团欲缠上来的毒瘴，瘴气溅在他爪子的龙鳞上，留下淡淡的青痕。
“白璃！把爪子收回来。”小茉拍了一下白璃的龙头。
小小的小茉飘浮于巨大的白璃龙头边上，刚好看到白璃冰蓝色的龙瞳一愣。
白璃收回爪子，“那条蛇就在坛下的古潭里，只露出个蛇头。”
星琅点头：“白璃说得没错，那蛇母确实在那。”
“那蛇的鳞片比玄冰老怪的冰甲还硬！我们这样就进去吗？”赤焰把自己的体型化小了一些。
此时蛇人族的人正围着坛边跳舞，手里拿着毒匕首，正准备给那少年放血。
“赤焰！用你的火焰烧毒瘴。”白竹道。
赤焰夔牛喷出火焰烧向毒瘴，火焰与瘴气碰撞，冒出刺鼻的白烟。
赤焰看着白烟：“这毒比噬魂焰还难缠！我的火只能烧退它们，根本除不掉根！”
他甩甩尾巴，“再往前走，咱们的灵力结界怕是撑不了太久！”
“你怀疑茉茉的防护罩！？”白璃瞪了赤焰一眼。
“别吵。”小茉的目光穿过毒瘴，落在祭蛇坛中央。
少年被捆在石台上，嘴唇发紫，显然中了蛇毒，脚踝处的青黑色已经蔓延到膝盖。
蛇母的头颅浮在古潭水面，比此时的赤焰夔牛还大，蛇母金色的竖瞳里没有丝毫情感，正盯着少年的心脏位置，信子吐得越来越频繁。
小茉不理解为什么这里的生灵都喜欢以其他生灵为食，她觉得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眼前的少年还没有蛇信子大，但蛇却想吃掉少年的心脏。
“时辰快到了。”一个戴着蛇骨冠的蛇人祭司举起毒匕首，声音嘶哑得像磨石头，“用纯阴之血献祭，蛇母大人就能彻底苏醒，到时候咱们蛇人族就能重回地面，把那些仙门修士都变成祭品！”
少年艰难地抬起头，眼里还留着一丝清明：“我爹是猎户……他会来救我的……你们这些妖怪……不得好死……”
蛇母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古潭的水剧烈翻涌，无数条小蛇从水底钻出，顺着石台爬上少年的身体，在他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牙印——是在催他的命，蛇母已经等不及了。
小茉看得出那少年并非恶人。
“住手！”
她的声音穿透毒瘴，淡紫金色的灵力化作一道光箭，精准地射在祭司的匕首上。光箭炸开的瞬间，匕首上的毒液被净化，露出普通的铁色。
匕首被震得脱离那人的手飞出，划出美丽的弧线，然后落入古潭里，匕首消失不见，古潭水面只激起一圈涟漪。
蛇人祭司猛地转头，蛇骨冠下的眼睛闪过凶光：“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家伙！还有你这个白衣少年，上次坏了我们的‘活人祭’，这次还敢来？真当万毒沼是你们家后院？”
他抬手一挥，周围的蛇人同时举起毒矛，矛尖的毒液在毒瘴中泛着幽光。
小茉知道蛇人说的是星琅，只是星琅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白璃看到蛇人攻击小茉，怒吼一声，龙身暴涨数倍，用龙尾扫开毒矛的同时，龙爪用成灵力拍向捆着少年的绳索。
可绳索却像橡皮筋般弹开，上面的蛇鳞纹突然亮起，竟在龙爪上留下细小的痕迹。
“这蛇竟然那么厉害！”白璃不知道，这是用蛇母的蜕皮织的，带着蛇母的本命剧毒。
白璃又举起龙爪。
“别碰绳索！”小茉及时喊道，指尖的灵力化作光盾护住白璃龙爪上的痕迹，“那是‘蛇蜕索’，沾了血就会顺着伤口钻进体内，就算是龙鳞也挡不住。”
“我没流血！”白璃收回龙爪，“茉茉不用担心。”
白璃很开心，自从多了星琅与白竹还有赤焰在，茉茉与他之间的对话很少，茉茉有时候甚至都不说话。
他想只有他与茉茉两个人的时候，那时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隐藏身份。
此时赤焰夔牛喷出的火焰形成火墙，挡住蛇人的攻击：“这蛇母太硬了！我的火烤不动它的鳞片，化为弓箭也射不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子被吃掉吧？”
小茉听了赤焰的话，目光落在蛇母的鳞片上。那些鳞片虽然坚硬，缝隙里却渗出细小的水珠。
一看就知道是古潭的水，水珠都带着万毒沼特有的腐殖土气息。
“主子。”白竹忽然想起玄水蛇的弱点：“这蛇怕“清阳草”的汁液，那是万毒沼里唯一能克制蛇毒的灵草，叶片上长着细小的绒毛，开黄色的小花，就长在古潭边的淤泥里。”
小茉知道白竹的意思。
她也听母亲讲过些经验，母亲说毒物周边必有相克之物，这是自然法则，是给生灵的机遇。
星琅当然也知道这个清阳草。
他手中九块玄晶的光芒同时爆发，夹着小茉灵力罩淡紫金色的灵力丝与赤红的焚天火焰交织成一张大网。
他挥手将网撒向古潭边——网眼刚好能困住小蛇，却能让清阳草的叶片穿过。网落在地上的瞬间，清阳草的汁液被火焰蒸腾，化作黄色的雾气，朝着蛇母飘去。
“嘶——！”
蛇母突然发出痛苦的嘶鸣，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黄色雾气，庞大的头颅猛地缩回古潭，只露出半截身体在水面上挣扎。黄色雾气落在它的鳞片上，竟让坚硬的鳞片冒出白烟，缝隙里渗出绿色的毒液——是清阳草的汁液起了作用，连蛇母都无法抵挡。
“是清阳草！快毁掉那些草！”蛇人祭司急得跳脚，指挥着蛇人去拔潭边的灵草，却被白璃的龙尾扫倒一片。
少年趁机挣扎，蛇蜕索的蛇鳞纹在清阳草的雾气中渐渐黯淡，他用尽最后力气，咬断了手腕上的绳索——原来他的牙齿里藏着猎户常用的“解蛇毒”，是他爹临走前塞给他的，此刻竟成了救命稻草。
“以吾之名，唤清阳之力！”星琅的声音随着雾气回荡，他的指尖凝聚着金色的灵力，将清阳草的汁液注入古潭，“万毒沼的生机不该被蛇毒霸占，这些灵草，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古潭的水突然泛起黄色的涟漪，清阳草的根系在水底疯狂生长，像无数条绿色的龙，缠绕着蛇母的身体。草叶上的绒毛刺入蛇母的鳞片缝隙，将解毒的汁液注入它的体内，逼得蛇母在潭中剧烈翻滚，金色的竖瞳里第一次露出恐惧。
“不——！我的万年修为！”蛇母在潭中发出绝望的嘶吼，它试图用毒牙咬断清阳草，却被草叶上的绒毛缠住嘴巴，毒液吐不出来，反而被汁液逼得节节败退。
少年抓住机会，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蛇母的眼睛砸去。虽然伤不了它，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星琅趁机冲过去，金色的灵力化作光绳，将蛇母的七寸牢牢捆住——那是蛇类最脆弱的地方，就算是蛇母也不例外。
万象匣的金纹顺着光绳蔓延，九块玄晶的光芒在蛇母身上爆发出净化之力，鳞片上的黑色渐渐褪去，露出下面灰白色的老皮。蛇母的身体在光绳中不断缩小，从巨蟒变成普通的青蛇，最后在清阳草的汁液中化作一道青烟，只留下一枚蛇胆，滚落在古潭边，闪着绿色的光。
蛇人祭司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带着残余的蛇人钻进毒瘴深处，再也不敢露面。古潭的水在清阳草的净化下变得清澈，毒瘴渐渐消散，露出湛蓝的天空，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少年跪在潭边，对着星琅重重磕头，额头上还沾着潭水：“多谢仙人救命之恩，我叫阿木，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星琅笑着摇头，将那枚蛇胆递给他：“这是蛇母的内丹，虽然有毒，却能解百毒，留着给你爹治伤吧。万毒沼的毒瘴已经散了，以后这里会变成草原，再也不会害人了。”
阿木接过蛇胆，紧紧攥在手心，眼里闪着泪光：“我会的！我会告诉村里人，是仙人救了我们！”
……
离开万毒沼时，小茉回头望了一眼。阿木正用石头堆砌祭坛的残骸，准备在这里立块石碑，上面刻着“蛇母已除，此地平安”。清阳草在古潭边长得愈发茂盛，黄色的小花在阳光下绽放，像无数颗星星，点缀着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
“这蛇人，全消灭了吗？”赤焰夔牛甩了甩尾巴，蹄子上的水渍已经干透，“这蛇母比夺灵老鬼还难缠，鳞片硬得跟铁似的，咬一口怕是能把龙筋都毒死。”
白璃听到赤焰提到龙筋，恼了，“你这小牛提龙筋干什么！我可不怕那蛇毒！”
小茉抚上白璃的龙角，“安静。”
白璃低头，“哦！”
星琅手中的万象匣金光闪烁，匣身的金纹泛着温润的光芒，他看着赤焰：“万物相生相克，再厉害的毒物，也有能克制它的灵草。就像再深的黑暗，也挡不住一丝光明。”
白璃瞪了赤焰一眼，抬头望着远处渐渐升起的炊烟，龙瞳里映着万毒沼的轮廓：“茉茉！我们回紫府。”
小茉笑着点头，她又看到白璃生气的样子了，而且还是龙形的时候。
……
众人离开万毒沼。
此时的万毒沼已长出新的绿植。
微风拂过灵草的叶片，发出沙沙的响声。
灵草上的露珠里映出万毒沼的黄花，像一个温柔的证明——只要心存善念，再毒的地方，也能开出希望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