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过了堕入地狱的痛苦，也处理好地狱的事。
路西法想，他现在可以去东方，去见她了，对吗？
于是，他去了东方。
意料之中的，被拦住了。
女娲告诉他，陵光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
是他来晚了吗？
女娲是她的长辈，他做不出对女娲动手的事情。
于是他离开了，回了地狱。
在分别的数十万年里，他一个人待着时，在天国和姜昭相处的日常时常会浮现在他脑海中。
在天国时，他的宫殿里，有一棵很大的树，原本是没有的。
姜昭那个时候，在他们五个人当中，其实更愿意去拉斐尔那里。
拉斐尔宫殿里，有许多的花草，庭院中有一棵很大的树，他不认识，她总是喜欢待在那下面，照料花草，或者拿着加百列的藏书翻看。
就算每次去他那里，也是待一会儿就走了，他很不爽，但又拉不下脸，也找不到理由让她留在他那儿。
他那儿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生平第一次，看着自己的住所，路西法莫名生出一股嫌弃的意味。
于是，趁着拉斐尔不在，他把拉斐尔庭院里那棵树搬到自己宫殿里了。
拉斐尔知道后都快气疯了，追着他打了半个月，非要他把树还给他。
路西法当然不乐意，在他宫殿里那就是他的东西，才不会还给他。
拉斐尔咬牙切齿：路西菲尔就是个强盗！
路西法时常在想，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得到，在他是路西菲尔的时候，也一样。
可总是在关于陵光的事上，畏手畏脚。
为什么呢？
想强制她留在他的宫殿里，不准去找米迦勒和加百列他们，不准每天都待在拉斐尔的宫殿里，乌列尔审判罪人的时候不准去看……
想了很多，最后看见她的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会不开心。
面对她的时候，路西法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就算她不在东方，他都做不出强行闯入东方这种事。
为什么呢？
路西法想不明白，就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拉斐尔院子里那棵树移到他院子里一样。
米迦勒也问过他，为什么非要拉斐尔那棵树，他要实在喜欢，自己栽一棵不就好了。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就喜欢拉斐尔那棵。
喜欢？
喜欢什么？
那棵树吗？
那棵树有什么好的，只会开花，又不会结果。
“你想让陵光待在你那儿你不会直说吗？非要抢我的树是吧？”听见路西法贬低自己的树，拉斐尔气急，冷笑一声，嘲讽他，“路西菲尔，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路西法当时没说话，只是之后又去拉斐尔宫殿里顺走了好几盆花。
拉斐尔：……
果然，在他拿走拉斐尔那棵树和那几盆花之后，陵光待在他那儿的时间变长，甚至晚上都会在他那儿留宿。
于是，他之后又去拉斐尔那儿顺走了好多花。
拉斐尔：……
杀了你啊路西菲尔！
再次追着路西菲尔打了半个月，但是一盆花都没抢回去。
路西菲尔死都不愿意把花还给他。
整个人往他殿里一坐，要花没有，要命也没有。
后来，拉斐尔实在受不了，让陵光跟路西菲尔说不要再拿他的花了。
树挖走就算了，花也被拿走，路西菲尔干脆住他宫殿里得了。
陵光：……她就说路西菲尔院子里的那些东西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
堕入地狱后，路西法有更长的时间去回忆那十年间的相处。
在地狱他的宫殿里，有一盆小小的花，他不认识，但那是她喜欢的。
路西法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堕入地狱的时候，还要带上那盆花，明明在地狱，这盆花根本活不了多久。
但那盆花活下来了。
花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它活下来了。
很多时候，看见那盆花在桌上摇曳，她的声音总会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撒娇的，欢快的，低落的，恼怒的，无精打采的……
那些回忆缠绕在一起，像是一个绵长的拥抱，支撑他渡过漫长而孤寂的时光。
但某一天，那盆花碎了。
或许是长久不见天日，他的力量也无法满足它生长所需要的条件，于是，它也弃他而去。
当时他站在桌前，盯着那盆碎掉的花看了很久，不太明白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像空了一个大洞，呼啸的冷风往里灌。
后来他去了人间，见了很多事，也看遍了各种姿色的花，也带了很多回地狱。
但转头就忘记了，等想起来去看的时候，只剩下了干枯的枝叶。
他从人间带回地狱的花，不下上千种，可留在他心里的，只有当初碎掉的那一朵。
而在那盆花碎掉的许多年之后，他才明白。
他喜欢的是那棵树，那些花吗？
不是。
从始至终，他所喜欢，他想要得到的，都只有盘坐在那棵树下，照料那些花的人。
可他明白的太晚了。
在他所处的那个世界，他已经找不到陵光了。
他没办法留住那盆花，也没办法找到那个人。
他失去了她。
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
*
“……路西菲尔，你在想什么呢？”
路西法回神，垂眸，姜昭站在他面前，仰头皱眉盯着他看。
“叫你好久都不回神。”姜昭戳了戳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怨。
路西法垂眸看她，缓慢的眨眼，似乎是想确认她真的存在在他眼前，而不是这数十万年的等待之后产生的错觉。
“怎么了？”看路西法长时间不说话，姜昭皱了下眉，伸手握住他的手。
“在想明天早上你吃什么。”路西法回神，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随口答道。
姜昭：？
“那你想出来了吗？”
“没有。”路西法诚实摇头。
姜昭：……
姜昭翻了个白眼，知道他不想说，也没逼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花。
“困了？”路西法握着她的手，大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摩挲，低声问。
姜昭点头。
路西法随手一挥，一张大大的毯子铺在地上，他靠着墙坐下，将姜昭拉到怀里。
“？这样我怎么睡？”姜昭挣扎。
“闭上眼睛睡。”路西法闭上眼，手臂紧紧抱着她。
姜昭：……
挣脱不开，破罐子破摔的闭上眼，缓缓睡去。
感受到姜昭的呼吸声逐渐平稳，路西法睁开眼，侧头垂眸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陵光，你在这里，在我身边，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