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斯科特再次将他那充满了戏谑与玩味的目光,投向那个被他用“定身法”死死禁锢住的巨大女王身躯时,
那作用于幻胧身上的、属于“欢愉”的规则之力,其持续时间,也恰好到了。
幻胧,恢复了行动能力。
然而,她并没有像在场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在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对斯科特发动毁灭性的攻击,或者不顾一切地转身逃走。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那双曾经充满了威严、冰冷与毁灭意志的巨大眼眸,
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的焦距,瞳孔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直勾勾地、却又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地,“盯”着不远处的斯科特。
岁阳,是一种极其奇特的生命形态。
它并非是常规意义上、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
而更像是一个由无数个弱小意识,因为共同的记忆、情感或欲望,而汇聚成的、庞大的“集合体”。
相较于正常的生命,它更像是一个势力,一个国家。
当这个“国家”得势的时候,内部自然可以只有一个声音,一个统一的、共同的目标,
所有组成它的“岁阳”个体,都会为了这个共同目标而努力。
但一旦……这个“国家”遇到了,足以动摇其根本的重大挫折,
尤其是当所有岁阳的统一意识——
也就是“幻胧”这个主导人格,都感到束手无策、甚至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
那么,组成它的、那千千万万个不同的“岁阳”个体,
它们之间那原本被压制下去的、微小思维差异,便会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地显现出来。
在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之后;
在发现那些让她那颗冰冷的心,都忍不住产生一丝期盼和雀跃的、充满了温情的互动,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斯科特为了戏耍她而精心设计的、一场恶劣玩笑之后;
再到后来,她动弹不得,被迫像个小丑一样,观看了众人那场充满了嘲讽意味的、“颁奖典礼”闹剧之后……
这一系列接踵而至的冲击,对幻胧这个毁灭令使的统一意志而言,
其打击的程度,甚至比单纯被斯科特识破了“停云”的伪装,从而被报复,还要大上千万倍!
现在,幻胧的内心中,正有无数种、充满了矛盾的激烈声音,在疯狂地争吵、嘶吼!
有在痛骂斯科特无耻、卑鄙的声音;
有在责怪她自己愚蠢、无能,竟然会相信一个“欢愉”乐子人鬼话的声音;
有充满了毁灭与疯狂,想要不顾一切,将眼前所有人都杀光、将这艘仙舟彻底毁灭的声音;
也有因为贪恋那份虚假的“美好”,而想要放弃所有人生和尊严,无条件地去讨好斯科特,再重新寻求那种被珍视感觉的、懦弱声音;
更有因为见识了斯科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而感到害怕、恐惧,想立刻逃离这里、胆怯的声音……
此刻的幻胧,连维持最基本的、正常统一思维,都做不到了!
她只是靠着某种混乱的本能——
或许,连本能也已经不复存在,只是那无数种混乱的意志中,“逃离”的那个念头,恰巧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反正,她连一句像样的狠话都没能放出来,只是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意义不明的尖啸,
然后,那由建木之力所构筑的、女王般的身躯,便如同漏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地瓦解、崩溃!
最终,化作一道绿色的流光,跌跌撞撞地,朝着宇宙深处,匆匆逃离而去,瞬间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想跑?!”景元将军见状,立刻就要出手追击。
斯科特却伸手拦住了他。
景元不解地看着他。
斯科特摇了摇头,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一丝凝重的表情。
‘不妙啊……’他在心中暗道,
‘虽然,岁阳的统一意志在受到巨大动摇时,确实有可能会分裂成多个弱小的个体,从而导致实力大减。’
‘但是……’
‘游戏里可是提到过,幻胧,是极其强大的“大岁阳”,’
‘她的核心意志极其坚定、也极其纯粹,早就已经将内部所有不和谐的声音给彻底压服、同化了!’
‘而且,她能被毁灭星神纳努克看中,擢升为令使,这就从侧面,表明了她的意志力,肯定非比寻常!’
‘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一次失败,被我这个敌人戏耍了一番,就这么简单地承受不住,直接精神崩溃了?’
斯科特心里的这份担忧,并没有表现出来。
而景元,在被他拦下后,也从善如流,立刻放弃了追击的念头。
面对众人问询的眼神,景元只好站出来,简单地为大家介绍了一下关于“幻胧”和“岁阳”一族的相关资料。
并“解释”道:“对岁阳这种特殊的能量生命体,寻常的物理杀伤手段,效果有限。”
“而一旦其核心的统一精神,受到了像刚才那样、巨大的创伤,岁阳就很可能分崩离析,化为无数弱小的个体,再不复之前的滔天伟力。”
“这也正是,之前符玄太卜定下的‘神机妙算’中,需要我等配合,在幻胧的面前,演上那么一出看似荒唐的‘颁奖典礼’的真正原因。”
景元用他自己的理解,为符玄和斯科特的计划,做出了一个“完美”的注解。
众人听明白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那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行为,背后竟然都蕴含着如此深奥的、针对敌人精神层面的战术考量!
一时间,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将充满了敬佩与赞叹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正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挂着高深莫测表情的符玄太卜!
然后,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和夸赞!
“太卜大人神算无双!”
“原来一切都在太卜大人的掌握之中!我等愚钝,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符玄被众人这突如其来的、山呼海啸般的“众星捧月”,弄得有些尴尬。
毕竟,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她之前……什么也没干,也根本没有任何类似的谋划。
她甚至连药王秘传的真正总部就在丹鼎司这件事,都没有注意到,还是听景元刚才说了之后,才明白过来的。
她之前那句让景元去丹鼎司“养伤”的随口之言,现在想来,简直是差点没把他这个罗浮最强的顶梁柱,给白白地送到敌人的嘴里去!
这一切,其实都跟她没太多关系。
她……她从头到尾,只是单纯地、毫无保留地,选择了相信斯科特而已。
不过嘛……
不过,她看着众人那崇拜的眼神,感受着这种被万众敬仰、众星捧月的感觉……
嗯,她很喜欢。
既然斯科特那个家伙没什么意见,那这份天大的功劳,她符玄,就有愧地……领受了!
‘反正……’她的脸颊微微一红,‘我和他之间那点关系,也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而就在这片充满了欢庆与喜悦的氛围中,那个作为真正“总导演”的斯科特,
却不引人注意地,从欢呼的人群中,悄然转身离开了。